第363章 三个扫墓人

阿列克西斯·泼拉克斯穿过长廊,走向铁原号核心环底层的纪念碑室。

这条长路与山阵号内部位于黑色圣堂前方的漆黑长廊构造相似,但配色则截然不同。长廊以钢铁的银灰基色为主色调,且天顶与地面内嵌冷白的灯光,将长廊照得通亮。

黑色圣堂的纯黑走道,通往整个帝国之拳新兵立誓的希望之地,在象征意义上,有如一条璀璨天街;纪念碑室的亮色长路,却反而是通往整个军团的死后铭记之所,于形式中,等同于永眠的冥河。

泼拉克斯想着这些杂事,掩盖他的神思不属。

萨特拉达深渊会战已经结束,五支军团又要往银河各处而去,他一直拖到最后,才向上递交申请书,期望能趁着最后几日,趁着来悼念他们各自钢铁勇士朋友的其他帝国之拳战士人数减少时,单独地重新拜访这块纪念铁碑,以期与他的老朋友多说上几句私人的话。

他与巴拉巴斯·丹提欧克的初见,始于二十余年前在奥特拉玛的合作战役,以及共同点亮索萨的法洛斯灯塔的经历。在那之后,当钢铁勇士与帝国之拳需要联合作战时,只要不与基因原体的战斗计划冲突,他们更加愿意彼此合作,并肩作战。

丹提欧克从来不介意泼拉克斯比他高上一大截,泼拉克斯也不在乎两人的军阶差距。他们甚少互相称彼此为朋友,但一切都潜藏在无言之中。

泼拉克斯向守在纪念碑室前方的两台铁环机器人出示他的申请,铁环为他打开大门。

他不怎么来这儿——当然,没有谁会时时刻刻跑去表亲军团的葬礼举行地观摩。上一次还是丹提欧克带他来的,那时候他还未明确地意识到,拜访逝去的友人一事,有朝一日也会降临在他头顶上,或者说,那一日来得这样快。

当时,他站在那块巨大的铁碑下方。

“这块铁碑刻满了该怎么办?”他问,不用回头,就知道丹提欧克也在抬头看纪念碑。高大的碑石上刻着细小而清晰的姓名,据说是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亲手创造了专用于雕刻这面铁碑的机械。钢铁所制的墓碑,恰恰与钢铁之人的坟墓相称。

“这里足够刻超过三十万个名字,阿列克西斯。”丹提欧克不赞同地回答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它能被刻满?”

“那倒也是。”泼拉克斯说,“我收回那句话,抱歉。”

“没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尽管这是个悲伤的假设,但它很严谨……”丹提欧克低声说,不愿意去细想假设中的可能性。接着,年轻的战士上前一步,手指轻轻从冰冷的铁碑表面掠过,触摸着名字留下的凹痕。“……小队长……”他轻声念出那個名字。

“原来可以碰吗?”泼拉克斯有些惊讶。

“当然,他们为守护和战斗而死,绝不会介意他们所守护的朋友,前来亲近他们留在世界上的那一部分。”

丹提欧克放下手,他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分外地遥远,像隔着一层玻璃板,或者连绵的雨幕。

“佩图拉博大人说过,就算我们在这儿欢唱歌谣,这些亡灵说不定也能心生安慰,只要别唱得过于嘲哳难听。那样会遭到铁环的驱逐。”

那一次他们当然没有在这里唱歌。钢铁勇士所愿意遵守的规则,往往比他们的基因原体赋予他们的条令,还要再多上一层。

大门无声地敞开,足以承载数万名阿斯塔特的大厅,如今空空荡荡,只余寂静。

除去在遥远的长厅尽头台阶上,那高耸铁碑下,渺小如单个字符的另一名全甲钢铁勇士之外,这儿空无一人。

泼拉克斯放轻脚步,不愿意打破此地的宁静。他未着战甲,穿仪式性的深色礼服前来,因为钢铁勇士军团的规定,亦没有携带礼物。

即便如此,短靴的脚步声,与服装的摩挲,依然在这巨大的厅堂之内悄然回荡,带来钢铁的回声。

毫无道理地,泼拉克斯觉得前方同样站在铁碑之下的钢铁勇士的背影,竟莫名与巴拉巴斯·丹提欧克相似。

他努力挥去自己的错觉,这无疑是对自己的朋友,以及另一名战士的不尊重。

首先,那名战士比丹提欧克稍稍矮上一些;其次,他的盔甲不符合大营长这一级别的装甲规格。

泼拉克斯缓步跨上台阶,来到铁碑下方,仰起头,寻找着巴拉巴斯·丹提欧克的名字。

那日的葬礼上,他记得丹提欧克被刻在了石碑的上端,不借助额外的工具,根本无法亲手触碰。

铁碑上,大部分战士被雕刻的位置都不在指尖所及的范围之内。

泼拉克斯深吸一口气,说不出一个字。当他最后找到丹提欧克的名字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和另一名钢铁勇士站得很近,就像他们所寻找的是同一个人的姓名似的。

他没有想到,陌生的钢铁勇士会与他主动搭话——这些钢铁其内的战士往往沉默如钢,严守秘密。

更何况站在他身边的,假如他没有判断失误……那很可能是一名战争铁匠,整个第四军团内部除军团原体,以及至今空悬的三叉戟之位外,最高的指挥阶层。

简而言之,他比丹提欧克牺牲时还要更高一级,更应当是贯彻军团灵魂的典范人物。

“帝国之拳的战士,你好,我是第四军团的战争铁匠。”陌生的战争铁匠隔着一副面甲,抬头看他。

他的声音粗粝沙哑,仿佛声带受过严重的伤害,理应令泼拉克斯感到陌生,然而,那种不应存在的熟悉感再度扑面而来。

“你好,战争铁匠。”泼拉克斯挑选了最简单的称呼,并挪开视线,以隔断那种萦绕纠缠的错觉。

巴拉巴斯已经走了。他恶狠狠地告诉自己。

战争铁匠缓缓点头,他似乎无法做到太快的动作,大概是有伤在身。他向前一步,面甲的边缘轮廓再次出现在泼拉克斯的余光中,后者情不自禁地看着那道铁灰的轮廓线。

“你来这儿……寻找谁?”战争铁匠平和地问。

“我的朋友,”泼拉克斯将目光不舍地从铁碑顶部抽离,低头看着身旁的战争铁匠,“他牺牲于这场战役之中。”

战争铁匠静静地看着他,隔着那张铁骷髅面甲,帝国之拳仍然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聚焦于自己。

“你也许认识他,”泼拉克斯继续说,“第十一大营的营长,巴拉巴斯·丹提欧克。”

“是的。”战争铁匠肯定了他的猜测,又陷入静默,他的动力甲低沉地嗡鸣。

除非特殊情况,在非战时的母舰之内,穿着全甲的战士并不多。

“你是为谁来到这里,战士?”泼拉克斯问。

“等人,同时……我同样来这里,寻找丹提欧克的名字。”战争铁匠回答,压下一声咳嗽。熟悉感卷土重来,隐藏在话语的重音和尾音末梢之中。“还有牺牲者佐兰。”

说罢,战争铁匠仰起头,看向铁碑上方,他沉重的呼吸声在甲胄运行的间隙穿插而来。

几秒后,战争铁匠继续问:“你怎么看待丹提欧克,战士?”

泼拉克斯愣了一愣,回忆的碎片从他眼前闪过,难言的哀伤霎时穿透他的喉咙,堵塞住全部的话语。他侧过头,学习他的基因原体,竭力调节他的心情,却愈发觉得这样做毫无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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