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浮尘?你家老太太没和你说吗?”邻家大姨奇怪,“半个月前就跑了,应该是在后面山上呆着吧。”

勇子睁大双眼,急道,“怎么在山上呆着?她才多大啊?”说话间就要哭了。

“跑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大姨说着皱眉,“要我说,不该说死人的话。不过你家老太太啊,对孙女下手重了些。”

“这孙女也是孙啊,是不是?”

“……”

勇子只觉着天旋地转,老得老去了,小的……一股子气压着脑仁,男子压着脑袋,嘟囔着,“找,找人。”

什么人,能把一个五岁女孩放外面过夜?

这一刻,他升起一点恨意,对老太太的恨意。

杨勇起身就要出去找,被大姨叫住,找来自己的儿子帮忙叫人。儿子叫来相熟的伙伴,伙伴又吆喝着人。村里一伙人打着手电筒去山里找人。

打听到有砍柴的之前看到过,大家便依着路去那块找。

浮尘见到光,早早地躲树上不出声。

等到人走过,喊着“浮尘”、“浮尘”、“杨浮尘”,浮尘扒着树枝,坐在枝丫上,看着青色的深空,想着人什么时候走。

有人随意打一个高头,晃着一个人影,回去再看,“欸!欸!在这!”

灯光打去,一个小孩盯着下头。

杨勇抬头,视线所及是一个很小的小孩,短发,皮包骨头,身上破破烂烂,脏兮兮,那双眸子薄凉寡淡,完全没想到,这是他的丫头。

他的丫头啊……

勇子哽咽,喊,“浮尘,我是你爹!”

浮尘冷冷看着人,国字脸,板寸头,黑皮肤的大壮个。

陌生人。

转过头去。

“咱回家啊!不睡这儿!”杨勇喊着,呼唤着人回来。

周围人跟着喊,“浮尘,你爹回来了,给你带你好多好吃的,你下来!下来,全是你的!”

“我没有爹!”浮尘喊!

杨勇一听就受不了,当即跪下来,哭得稀里哗啦,“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跟来的人吓了一条,拉扯着杨勇起来,冲上面的浮尘吼叫,“你咋没爹呢!没爹你咋生出来的?”

杨勇连连摆手,恳求,“不要凶她。不要凶她。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没爹!我爹死在外面,给那老太婆娶老婆,生孙子!”浮尘喊,说着往上爬。

杨勇吓了一跳,六神无主,伸手在下面要接人,“别别别,别掉下来了!”

后面的人出主意,“你瞧瞧从树后爬上去,把人抱下来。拉回家咋说都行。搁这儿说啥呢?这蚊子这么多。”

旁人听闻,是理。等杨勇拿主意,大家都得在这被蚊子吸血。卷了袖子扯了扯裤子,利落地爬树。

这头人爬,上头的浮尘爬得越狠。

“诶诶诶!掉了!”有人大叫。

杨勇扑过去抱着人跌在地上,“嘶”了一声,双手抱着人,看向身上人,扒拉着人,“你咋样啊?哪里疼?”

浮尘特干脆利落地咬了一嘴,从双臂间钻出去,刚跑两步,被几只手拽住。

“放开我!放开我!”小浮尘挣扎,手脚嘴并用。

她人小,劲儿不小。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几个大男子愣是抓不住人,左扑右抓几分钟。还有个杨勇乱来,不住地挡着人,“不要抓她。不要抓她。她自己会回家。”

没人理会。

还是前屋大姨儿子瞅准时机抓着后脖子又抓着脚,将人拉扯往杨勇方向。

“我不回去!你放开!”浮尘喊叫,抗拒着回去。

周围人骂她,“你奶奶死了。你要回去跪拜。”

小浮尘愣了一下,笑道,“死得好。死这么早,还便宜她了呢。”

男人将浮尘放到杨勇怀里。

杨勇提醒,“她是你奶奶。”

“她是你娘,但不是我奶!”浮尘声音伸手“啪”一记巴掌,跳开了怀抱,远远跑开了,声音清脆有力,“我不是她孙子,她也不是我奶奶!”

杨勇没说话,看着她。眼里的光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旁边的人指着浮尘骂道,“没良心。你爹都打。谁供你吃?供你穿?”

杨勇盯着浮尘,低下头,默默擦着泪水。

浮尘看着杨勇,见他似乎没有危险。

“山里危险,回家睡吧。”杨勇低声开口。

一堆闲得没事干的大妈们早聚在一块看热闹。此时在一边评论着,“这就是不亲的结果。”

“我看杨勇才最有问题。软趴趴像什么样子?被他妈训狗一样训了一辈子,现在又要被女儿打。”

其他人咬着瓜子说八卦,“那也不挂人浮尘。你没看到她奶怎么打她的模样,我打我大孙子也没那么打,把人吊起来打,还不给饭吃。是我,我也不亲。”

“哎呀,那阁楼是人呆的吗?”

嗑瓜子那位立马抢话,“山里是人呆的吗?为什么人还乐意跑山里啊?”

“听说,浮尘还在(阁楼)上面拉屎了。”说着就笑了。

几个人也笑了。

杨勇什么话都听到心里。他的女儿,与他不亲,被他亲娘虐待。抓在怀里那一刻,才发现她不是看着那点瘦,是真的瘦的不像话。

眼睛有些湿。

他疑惑:我杨勇辛辛苦苦干活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家里这两口过得好些吗?为什么现在成了这样?

杨勇没有逼浮尘,“你晚上回家睡吧,我给你留门。”又从钱包里拿出两张百元大钞,“饿了自己买点东西。”小心递过去。

浮尘看着钱,她知道这是最大的票额。上前一步抓起钱就跑了。

大家散去。

深夜。

杨勇坐在棺材前,没有动。他收拾了柜子,看到了他给浮尘寄得衣服,全新的,没有动。还有存折,这些年一笔笔都存着,已经是个不小得数额。

他在城里做大工,每月不休,一个月能拿一万多,几乎都寄回家,就是希望老娘与浮尘二人能好过些。

可现在,钱还在,人不在。衣服在,人像个野猴子。

他知道娘爱自己,心疼他,存钱给他娶老婆。又不解为何要这么对他的女儿?他唯一一个孩子。他差点没了的孩子。

门外,一个小人儿悄悄伸出头看望。

农村里没有路灯,家家户户关门睡觉后,晚上的街道一片漆黑,像是宇宙黑洞,能吞噬一切。

杨勇家是唯一一位开门口的电灯的门户。

杨勇回头,看到浮尘。

浮尘看着他,悄悄打量着。

杨勇很安静,不上前打扰,只是静静看着她。

浮尘跨脚进屋,坐在门槛,从身后掏出一大袋子零食,都是她平日想吃吃不着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棺材前不断响起。

浮尘吃困了,啄着脑袋。

杨勇上前,轻问一句,“你跟我离开好不好?咱们去大城市。”接受好的教育。做人上人。

浮尘点着脑袋,不知是困还是回应。

杨勇将人抱起,放在床上。七天时间将葬礼处理完。重头到尾,孙女浮尘一点脸也不露,任凭几个姑姑怎么说骂她,她也决绝不露脸。

几个被打着骂着长大的姑姑,在人死后倒是有模有样地哭着。

只有浮尘。

杨勇关了房门,不让姑姑打扰浮尘。

姑姑改为说教杨勇,“你说他老实巴交蠢吧,他也有一点小脾气。说他有点个性吧,人人都能踩他一觉,他也不知道反抗。”

葬礼间,几个姐姐帮着收拾东西时发现一堆新衣服,标签也没捡,全都好好地放柜子里。

全是他寄的,还有几个姐姐给浮尘的。但是这些一件也没穿在浮尘身上。

她还是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头发剪得比他还短,又黄又瘦,丑得像个小鬼一样。

杨勇记着,浮尘生下来时就是瘦瘦小小,他担心养不活她。秀英死后,他将孩子交给娘带。那时,她白白净净,特别好看。

每月每月努力挣钱寄家里。那张小时候时期照片,就是他的寄托。他没想过娘会怎么对浮尘。这是他唯一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依旧担心养不活她。

杨勇把存折拿上,先去城里给浮尘换了一身衣裳。带着人去城里。他在工地有住处,上下铺。找房子的时候,杨勇犯了难。

近的地方没有好条件。建设工地周围还是一片未开发的地。远的地方太远。

杨勇只能带浮尘挤一挤自己的小床,他缩在外面侧着睡。

白天干工,杨勇叮嘱浮尘,“自己小心些,不要在工地里乱跑。”

浮尘不语,踢着沙土充耳不闻,扭头就跑了。

杨勇上工,马上月底了,前面五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给。

“勇哥。你在这里干工两年了,之前有不给工资的情况吗?”有小年轻见杨勇沉默寡言,看着是个有主意的,找他出出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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