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这“好兄弟”誆骗来饮酒,他却去赚我浑家,给高衙內那廝创造机会。

呵,杀一次岂能解气,如今还能再杀一次,简直是老天垂青。

而此时的林冲非彼时的他,不再心存幻想,尤其歷经生死后,杀伐果敢得多。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只有那块温润的祖传玉佩……

林冲笑了笑,没有刀,那就磕破这瓷碗,也是一样的。

他端起酒碗,碗中清冽的酒液倒映著陆谦虚偽的笑脸,他一言不发,將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胸中那股憋闷之气,却愈发沉重。

放下酒碗,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抬眼,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陆谦:“贤弟,你说,人若是做错了事,该不该死?”

陆谦被他看得心中一突,脸上表情有些掛不住,强笑道:“兄长说的是甚么话?谁人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来,吃酒,吃酒。”

说罢,又急著去给林冲斟酒。

林冲抬手按住酒壶,一字一句地问道:“倘若,是卖友求荣,猪狗不如的错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砸在陆谦心上。

阁內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陆谦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端著酒壶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慌地叫道:“官人!寻得我好苦,原来你却在这里!”

这声音很是熟悉,正是自家娘子的贴身女使锦儿。

林冲身形一震,脑中嗡然作响。

又是这般光景,竟与前世分毫不差。他不及细想,胸中反倒涌起一股庆幸——若还能见到娘子一眼,岂不是赚了!

念头未落,人已衝出酒楼,不顾锦儿在身后惊呼,他便兀自朝著陆谦家的方向狂奔。

三步並作两步,抢上胡梯,楼门却紧闭著。

楼內传来娘子惊惶的哭喊:“光天化日,如何將我关在此处!”

隨即是高衙內那廝令人作呕的调笑:“娘子,可怜见俺!铁石心肠也该迴转了!”

“大嫂,开门!是我!”林冲舌绽春雷。

妇人听出是丈夫的声音,慌忙拉开门栓,高衙內魂飞魄散,撞开楼窗便往外跳。

林冲衝进楼內,恰见那廝身影即將消失在窗外。

他眼底寒光一闪,右手顺势从腰间拽下那块温润的祖传玉佩,手腕猛地一抖,玉佩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白光,精准砸在高衙內后脑,只听“噗”一声闷响,高衙內重重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几个跟班七手八脚抬起主子,狼狈逃向殿帅府。

林冲收回目光,转身望向惊魂未定的娘子,半生的悔恨与再次相见的狂喜交织一处,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娘子紧紧拥入怀中,滚烫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我对不起你啊——”

此举嚇得林娘子一时不知所措,忙安慰道:“大哥来得及时,不曾被那衙內占得便宜。”

林冲哪顾得这些,直哭地像个孩子。

哭了许久,林冲翻涌的心绪才渐渐平復。他低头看著娘子梨带雨的脸庞,鼻尖縈绕著熟悉的馨香,触感温热,一切都无比真实。

他原以为这次会如昔日梦境那般,梦幻泡影那般散去,可怀中的娘子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跡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病死在六和寺了么?

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乾涩地问道:“大嫂,今日是何年何月?”

林娘子抬起泪眼,疑惑地望著他,却还是柔声答道:“大哥莫不是气糊涂了?今朝是癸卯年丁巳月。”

癸巳年,也就是政和三年……距离六和寺在那淒风苦雨中等死,尚有十年。

林冲的心猛地一惊,只觉荒唐无比。这究竟是弥留之际的一场幻梦,还是自己当真……回来了?

那股盘旋不去的荒唐之感还未散去,另一股更庞大、更悲愴的记忆如潮水般呼啸而至,瞬间將他吞没。

不再是死前那般模糊的流光掠影,而是一幕幕刻骨铭心的画面:

卢俊义落水而死的挣扎,宋江饮下毒酒时的惨笑,李逵如孩子般的认命,吴用与荣自縊於坟前的决绝……

还有那北地铁蹄踏碎汴京繁华,无数百姓如牲畜般被驱赶,哀鸿遍野。

更有那姓岳的將军血战沙场,却最终屈死风波亭的无尽悲凉。

那数不尽生灵的怨念,那天地间无法化解的“意难平”,此刻尽数在他魂魄深处炸开。

他终於明白,这不是幻觉,更非巧合。

是那些无数心有不甘的魂灵,將他这同样满怀憾恨的残魂,硬生生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若是能重活一遭,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他曾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问过自己。

年轻时,他想的是明哲保身;

落草后,他盼的是一纸詔安;

可唯有死后的答案,才最为决绝。

绝不再忍,绝不再退,绝不让这“意难平”三字,羈绊自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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