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樱子的坦白（下）

“请你坐下好吗？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

“求你了。”

龙胜缓缓把屁股落到坐垫上，把握紧的手鬆开。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你可能听了不会开心……但请你让我说完。”

“就当是像过去那样，我最后一次向你表达自己的內心想法。”

“你说吧。”

樱子双手十指相嵌，平放在桌上，沉吟了半晌，开口说：

“两年前，我爸去世前一天的晚上，我从学校回到家，他把我叫到书房，问我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自从高中他和母亲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问我，对我这样关心。我那天很开心，我告诉了他许许多多在学校里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大家如何练习唱歌，练习跳舞时谁又出了丑……他很耐心，一直听我说完，然后他突然问我，这些同学里面，有没有哪个男孩子，是你比较感兴趣的？

这是第一次我和父亲谈论这种话题。虽然有些害怕，但因为那晚的气氛，他的態度，我还是一五一十地全都讲给了他听。我告诉他哪几个男生在追求我，谁比较温柔，谁比较幽默有趣，谁的外表又比较让我倾心……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问我说，你有没有了解一下他们谁的家境比较好……

我当时很不理解，最后几乎和他吵了一架。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把我叫住……

他叫住我，对我说『樱子，你要学你姨，要嫁给金钱，不要学你妈嫁给爱情。』”

樱子把手鬆开。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滴眼泪落在了桌布上，如樱般刚一绽放就被樱子的胳臂肘抹去。

“一个多月之前，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凌晨三点半下了班，我们所有人从里面出来，雄泰哥请客去附近的烧鸟店吃夜宵。”

龙胜点了点头，他记得那天夜场里来了一位特別豪爽的老板。他不仅包下半个场地请自己的朋友玩儿，隨手就开了十几瓶店里最贵的洋酒，大部分都没有喝完，一晚上就解决了店里半个月的业绩。

“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人谈起，聊到说这些有钱的老板都是怎么赚到那么多的钱的？在场很多人都说了想法，有人说是因为能力，有的人说是智慧，有的人说，是机遇加上努力。你当时已经喝醉了，你说因为他比別人更王八蛋，呵呵呵……然后你就睡著了。

雄泰哥最后站起来说，位置，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位置。

他说，就像在幼稚园，咱们都玩过的抢椅子的游戏。十几个人，只有几把椅子，大家都围著椅子转，老师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去抢位置。有人抢到了，他就坐到一边儿休息，拍著手，看剩下的人继续抢椅子。每往后一轮椅子就少一把，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最后一个人没有抢到椅子，只能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围著拍著手，和老师一起笑话他。

有人当时说，那抢到椅子的过程，不也是要比拼反应和判断吗？雄泰哥哈哈大笑，他说像你这样想的人，肯定会落在最后让大家笑话。这个游戏的诀窍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择手段。

要在走路的时候提前往里靠，要在走到椅子正面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要不断地尝试抢跑，赌老师会发出口令。在抢的时候，还要一边把椅子往自己屁股地下挪，一边把周围人往旁边撞……只有这样才能更有优势，才能早点抢到椅子。”

樱子把手往前伸了伸，指甲弄皱了桌布。

“龙胜，你明白吗？如果你，还有我，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我们不想尽一切办法，利用自己的优势抢到椅子，我们一定会变成那个站著，被大家笑话的人，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

“我说完了。”

龙胜看著樱子，他第一次听樱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心里清楚，这个容貌如此美丽的姑娘，並不是大家眼中那个简简单单的瓶。一年以来，龙胜知道樱子有些想法，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是什么。

“樱子你听好。”

“我，听涛龙胜，我想要做到的事情，我会付出我的全部一切去做到最好。但无论如何，即使失败，即使像你说的，变成最后还站著的人，我也不会做那些……那些我认为不正確的事情。”

“龙胜，我知道你会这么想，我太了解你了。”

“虽然你平时舒放任性，像个傻瓜，可是你其实……你就像小时候看得那些少年漫的主角一样，你会有和他们一样的那种想法。”

“可现实是现实，不是电影不是漫画，与其等到最后才改变，不如现在就成熟些……”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好，我再说最后一句。”

“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想提供帮助，帮你不那么辛苦地生活……如果你想换份工作，比如到影视圈做些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將来也许还能帮更多。”

龙胜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包，走到包厢门口回头说：

“我不需要。”

“我会成为一名足球教练，世界上最好的，最成功的足球教练。”

樱子坐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蹙眉，一脸漠然。

“我去买单。”

“我已经买过了。”

“你走吧，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