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酒令后,眾人都有了醉意,酒宴的气氛愈加热闹。

刘章起身奏请。“太后,臣愿献上一曲《耕田歌》,为诸位助兴!”

吕雉有些好奇。“悼惠王以前倒是种过地,可你生下来就是王子,难道也懂这耕田之事?”

“臣懂得。”

“好,既如此,朕便听听你如何耕田。”

“喏。”

刘章行至殿中,屏气凝神片刻后,便展袖起舞,朗声吟唱道。

“深耕穊种,立苗欲疏;

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一曲唱完,殿內霎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任谁都能听出来,刘章这首歌分明是在暗讽吕氏。

非刘氏之种,便当锄去!

诸吕面色铁青,却又不敢妄动,只能悄悄瞟向殿首的吕雉,看她是何態度。

吕雉紧攥著酒樽,冷眼盯著刘章,片刻后,她忽然展顏一笑,拊掌赞道。

“好!朱虚侯果然深諳耕田之事,既然如此,你便暂卸宿卫一职,就在这长乐宫中,给朕开垦出一片良田来,如何?”

“臣领命!”

刘章从容应下,只是种地而已,这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惩罚。

越高层的政治,越讲究体面与分寸,除非能够一击致命,不然谁也不会先撕破脸。

这次试探,显然是刘章占了上风。

当他回到席间时,眾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刘兴居直接向他伸出一拇指,赞道:“二哥果然厉害。”

刘章虽然不明白这手势是何含义,但还是笑了起来。

“不过...还欠些火候。”

“嗯?”

还欠些火候?刘章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未及他细想,刘兴居已霍然起身。“太后,值此盛宴,臣也有话想说。”

吕雉方才被刘章暗讽了一番,余怒未消,此刻见刘兴居又站了出来,心中更是不悦,但毕竟是宴会,她还是耐著性子。

“东牟侯,你有何话要说?”

刘兴居行至殿中,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將樽中酒一饮而尽,猛地摔向地面。

鐺啷!

金石声乍响,酒樽弹起数次,最终落在吕雉前方,在那石板上震颤不绝。

眾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刘兴居高声大骂。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吕雉!你实乃千古第一毒妇!”

啊?!

刘章已是目瞪口呆,三弟疯了?这些话他们私下说说就算了,怎么能直接骂出来?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还只是开始。

“高祖尸骨未寒,你便削去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喑药,制为人彘!还毒杀赵王如意,何其狠毒!

先帝饮酒取乐,不理政事,忧虑而崩,难道不是你的罪过吗?

你有何面目称后!有何面目称母!

九泉之下!你敢去见高祖吗!”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不论吕氏还是刘氏,他们都被嚇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兴居说的,都是吕雉最忌讳的事情,特別是刘盈之死。

吕禄拍案而起。

“刘兴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辱骂太后!左右甲士何在!还不將此悖逆之徒拿下!”

刘兴居却没有丝毫收敛。

“还有你们!昔年高祖杀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你们吕氏有於大汉有何功劳?竟敢窃居王位,裂土封侯!这难道不是悖逆之极吗!”

殿內眾人无不面色如土,骇然失语。

他们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而稍有聪明的,已经趴在桌案上装睡了。

此时甲士也已冲了上来,將刘兴居按在地上,然后捂住了他的嘴巴。

刘章最先反应过来,他没有躲避,而是上前叩首求饶。“太后!臣弟醉酒失態,这才语出癲狂,还请太后宽恕!”

刘兴居却是一心求死,他狠狠地咬著甲士的手,然后挣扎著大喊。“我没醉!妖后!毒妇!妖...”

“哗啦——!”

吕雉气得浑身发抖,她挥动衣袖,將桌案上的杯盘尽数扫落,酒水撒落一地。

她颤抖地指著刘兴居。“给我...给我打入詔狱!拔...拔了他的舌头!”

拔舌头?

吕雉不会把他做成人彘吧?这样虽然也能在史书上留名,但死得未免太痛苦了。

这可不行!他得速死!

可甲士紧紧地捂著他的嘴,刘兴居支支吾吾地叫喊著,也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很快,刘兴居便被拖出了前殿。

而他的此番当堂怒斥,也在长安城中,掀起了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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