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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的烛火歪歪扭扭,把帐壁上的舆图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祈驍將佩刀解下,“哐当”一声砸在案上,血珠顺著刀身的沟壑往下淌。

他背对著帐门,指节叩在铜壶上,篤篤声敲得人心慌:“营里的马厩,三天没清了。”

云熙刚迈过帐槛的脚定在原地,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前几日也听伙头军蹲在灶边嚼舌根,去年冬天派去清厩的两个民夫,第二天被发现时,手脚都粘在粪堆上冻硬了。

虽然现在还没到冬天,但那画面,想想便让人心寒胆落。

“让那些女人,天亮前清出来。”祈驍给自己斟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

“將军,”她喉间发紧,压著声线道,“天已经黑了,她们里头……还有人受了伤。”

“受伤?”祈驍忽然转身,碗里的酒没头没脑泼过来,溅在云熙的衣襟上,冰凉顺著领口往里钻。

他一步步逼近,猛地攥住云熙的下頜,指腹的茧子颳得她颧骨生疼,“她们,要么现在滚去马厩,要么——”指尖猛地收紧,“死!”

云熙垂下眼,咬碎了牙应道:“好!”

转身时,却撞见祈驍嘴角那点笑意。“你不用去,”他忽然开口,带著嘲弄的拖腔,“你就在这儿伺候好本將——磨墨,暖酒,都行。”

云熙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又冒了上来:“我陪她们去!”

祈驍挑眉,忽然鬆了手,“你若走了,”他声音轻得像嘆息,“你伙伴的尸身,我可就要掛在帐外,再晾一月。让营里的风,好好將她吹个透。”

云熙心口猛地一缩,上一世,阿双姐也是这样屈辱地死去。

这一世,不能叫阿青也踏上同一条路。

她看见祈驍的笑意像冰锥,扎得她后心发寒——

祈驍要让她留在这儿,让那些女人在马厩里冻著、累著,渐渐恨她“贪生怕死”。

要让她看著阿青的尸身被风颳得僵硬,成了营里人人指点的“叛徒”。

可她不能不管阿青。那个明媚活泼的姑娘,那个给她送甘草、送信的姑娘!

原来,祈驍要的从来不是顺从,是让她眾叛亲离,日后再不敢轻易为谁发声!

帐外的风又紧了些,吹得烛火猛地跳了跳,把祈驍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头蛰伏的兽。

“我留下……但你得让她们带够热水。”

祈驍笑了:“准了!”

云熙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帐角的矮凳。

帐外传来女人们挪动的声响,混著风声,像群被驱赶的羊。

云熙坐下时,她低头看著自己冻得发红的手——

这双手,今日没能护住阿青,至少,得护住她最后的体面。

祈驍倒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酒液撞在碗上,叮咚响,像在催命。

云熙闭上眼,睫毛上的霜终於落尽,在眼下化出一小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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