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不是表演

电话掛断很久之后，顾沉还保持著那个姿势，僵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被他手心里的冷汗浸得滑腻。

张贤。

新本子。试镜。

西郊，“迷途”工作室。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冰，砸进他早已翻江倒海的胃里。刚才饭局上那杯白酒的后劲混合著巨大的恐惧，让他一阵阵发晕。

张导为什么找他？是真的看中了他那“惊为天人”的演技，还是…別有所图？饭局上他那句失言的“挡路”，张贤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猛地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著在搜索框里输入“迷途 工作室 张贤”。

跳出来的结果很少，只有几条几年前的旧闻，提到导演张贤在西郊某个旧厂房区弄了个私人工作室，主要用於剧本开发和后期製作，不对外，也很少邀请媒体前往，显得颇为神秘。配图是几张外观照片，锈蚀的钢铁骨架，斑驳的红砖墙，巨大的落地窗被从內部遮得严严实实，像一只沉默的、窥伺著的眼睛。

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爬升。

这地方…太適合干点不见光的事了。

去，还是不去？

不去？萍姐会生吞了他。系统大概会立刻判定他消极怠工扣光生存时间。警察…警察会不会觉得他做贼心虚？

去？万一是个局呢？张贤和那辆黑色的车…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或者更糟，万一系统又突然发疯，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让他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生存时间：38小时12分49秒】

冰冷的数字在他视野角落里跳动，催命一样。

顾沉喘著粗气，一拳狠狠砸在沙发扶手上。

他没得选。

……

第二天一早，顾沉顶著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坐上了前往西郊的计程车。越往外开，城市的喧囂越远，建筑越稀疏荒凉，最后只剩下一片片废弃的厂房和荒草萋萋的空地。

“迷途”工作室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尽头，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破败，也更具压迫感。巨大的铁门紧闭著，旁边只有一个锈跡斑斑的门铃按钮。

顾沉下了车，深吸了一口带著铁锈和尘土味的空气，按下了门铃。

等了足足一分钟，就在他以为里面没人的时候，铁门一侧的小角门“咔噠”一声，自动开了。

里面是一条狭长、昏暗的走廊，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原色，头顶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勉强照亮脚下。空气里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旧纸张、灰尘、还有某种…淡淡的化学药剂味混合在一起。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包裹著黑色皮革的门。

顾沉推开门。

巨大的空间豁然开朗。挑高极高，原本的厂房结构暴露无遗，粗大的钢铁横樑在空中交错。但內部却被改造得极具后现代艺术感，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书籍和录像带，另一面墙则掛满了各种风格诡异的面具和抽象画。正中央摆放著一组昂贵的真皮沙发，旁边立著几盏设计感极强的落地灯，光线被精心调整过，只照亮局部，大部分空间仍陷在一种刻意营造的昏暗里。

张贤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手里拿著一份厚厚的剧本，穿著一件深色的羊绒衫，看起来比饭局上更隨意，也更…莫测。

他抬眼看到顾沉，笑了笑，指了下对面的沙发：“来了？坐。地方不好找吧？”

“还、还好。”顾沉拘谨地坐下，半个屁股挨著沙发边缘，视线快速扫过这个巨大的空间，心跳得厉害。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喝点什么？”张贤放下剧本，起身走向旁边一个迷你酒吧檯。

“不用了，张导，谢谢。”顾沉连忙说。

张贤也没坚持，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加了两块冰。冰块碰撞杯壁的清脆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踱步回来，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顾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目光带著一种审视的意味。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他问。

顾沉手心又开始冒汗：“因为…新本子？”

“算，也不算。”张贤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昨天饭桌上，林总嚇坏了吧？”

顾沉心臟猛地一缩，抬起头。

张贤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脸上：“你那句话，很有意思。『挡著路了』…剧本里可没这句。临时发挥？”

来了。果然来了。

顾沉喉咙发乾，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我就是喝多了，胡说的…可能，可能就是看剧本看多了，自己瞎想的…”

“瞎想的？”张贤重复了一遍，语气玩味，“能想到警方从未对外公布的案卷细节？这想像力，可不止是丰富了。”

警方从未对外公布的细节？！

顾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他和警察…

看著顾沉骤然剧变的脸色，张贤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反应。他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转身从茶几上拿起另一份薄很多的剧本，递到他面前。

“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