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壮汉子浑身一颤,在极致的恐惧中生出一股蛮勇。

他眼圈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颤巍巍地站起身,目光越过黄锦雪亮的刀锋,直直看向两位官爷。

“两位官老爷!”他声音嘶哑,带著哭腔,却又异常响亮。

“我等山野小民,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活路啊!老娘病倒在床,请不起郎中,抓不起药,眼睁睁看著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

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求神拜佛!管它是正神还是邪祟,能显灵就行!

它要贡品,我们凑钱买鸡;它要香火,我们日夜不停!

我们只想求个心安,只想求老娘能多熬一口气!”

他往前踉蹌了两步,逼近黄锦的刀尖,那捨生忘死的模样让黄锦瞳孔微缩。

“官老爷,您穿著锦缎,握著钢刀,自然不信这些泥塑的玩意儿!”

汉子猛地抬手,指向那沉默的泥菩萨,又猛地指向黄锦的心口。

“可您摸著良心说,这玩意儿有没有用,我们这些快淹死的人,能不抓住这根稻草吗?

您能保证您一辈子顺风顺水,无病无灾吗?

您能吗?!”

这一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黄锦心上。

他张了张嘴,那句呵斥“放肆”却卡在喉咙里,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自幼入宫,伴君左右,虽是宦官之身,却也算少年得志,何曾真正体会过民间这等求医无门、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邪神的绝望?

他病了,自有太医署的国手悉心诊治,药材珍贵如天上星辰,亦取用不尽。

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场大病就能毁掉一个家的“泥腿子”相比,他確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后面那落魄书生见状,像是被点燃的枯草,猛地振臂高呼,声音尖利刺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官老爷们!你们手里有刀,为何不去斩那朝中蠹虫、边关奸佞?

只会对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升斗小民作威作福吗?!

这世道,逼得人拜鬼求神,究竟是谁之过?!”

其余人也被带动,愤慨激昂起来。

“是啊!官老爷,我们苦啊!”

“地租太重,活不下去了!”

“娃都饿得没声儿了……”

有人带头,积压的怨气与恐惧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村民们竟纷纷哭喊起来,诉说著各自的苦衷,

一时之间,庙內群情悲愤,竟將锦衣卫的威严压了下去。

黄锦脸色青白交加,握著刀柄的手紧了又紧,厉声喝道:“大胆!锦衣卫办案,尔等想造反不成?都给我跪下!”

可这呵斥比起先前,明显底气不足,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空有狠厉手段,此刻却发现自己拿不出任何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来镇压这片悲愤。

………

“这泥菩萨很灵是么,那我也求个事儿……”

一直没说话的陆炳却挑起嘴角,往前走了几步,逼近泥菩萨脚下。

“还是那位官爷开明,他……他也要拜拜泥菩萨!”

“官爷也拜泥菩萨了,咱们有救了!”

“不知这官爷许什么愿望?”

人们议论纷纷。

泥菩萨似乎是感受到了陆炳的诚意,也洞察了庙內的人心所向,再次发出金属摩擦一般的笑声:

“有意思,你这小官有眼力,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让本菩萨看看你的供奉是不是够资格……”

眾人眼光灼灼,都想看看陆炳能拿出什么供奉,毕竟官老爷肯定和他们的供奉有区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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