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贾府夜巡

有人！

脚步声极为轻盈，似乎不是一般婆子。

黛玉心中剧震，立刻闪身躲入一座假山之后，屏住呼吸，全力收敛气息。

只见月光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园林深处，其身法之快，动作之轻盈，远胜白日所见那个武师。

是谁？

夜探贾府意欲何为？

是贼？

是刺客？

还是……

黛玉的心臟怦怦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她没有贸然跟踪，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跟踪只会暴露自己。

她在假山后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確认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退走，一路更加警惕地返回住处。

躺在床上，她久久无法平静。

贾府的这潭水，比他想像的更深。

方才那个夜行客，绝非寻常人物。

其目的为何？

与贾府是敌是友？

与那个进府的武师有无关联？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心头。

翌日，黛玉因昨夜之事，心中存了事，面上便带了几分心不在焉，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大病初癒”后的虚弱和恍惚。

谁知上午，薛蟠竟扭扭捏捏地来了，身后还跟著两个小廝，抬著个不小的礼盒。

原来，那日薛蟠被黛玉的眼神嚇退后，回去被薛姨妈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吃酒衝撞了林姑娘。

薛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娘和妹妹，加之那日黛玉的眼神確实让他做了几晚噩梦，便只得硬著头皮来“赔礼”。

“林……林妹妹……”

薛蟠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远远地拱著手，那张呆霸王的脸憋得通红，“前……前日我吃多了猫尿，胡言乱语，衝撞了妹妹，妹妹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这浑人一般见识，这点小玩意儿，给妹妹赔礼压惊！”

说罢，让小廝把礼盒抬进来。

打开一看，竟是些上等的官燕、野山参，还有几匹顏色鲜亮的綾罗绸缎，价值不菲。

黛玉正琢磨夜行客的事，被他打断，颇有些不耐烦，瞥了那礼盒一眼，淡淡道：“薛大哥言重了，些许小事，我早已忘了，东西太过贵重，不敢当，还请拿回去吧。”

她越是这般云淡风轻，薛蟠心里越是发毛，总觉得这林妹妹平静的表面下藏著能隨时揍他的力量，连忙摆手：“当得！当得！妹妹务必收下，不然我老娘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情急之下，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正说著，宝釵紧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她见哥哥这副怂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打圆场：“林妹妹，哥哥既知错了，你就收下吧，全当给他个改过的机会，不然他回去寢食难安，母亲也要跟著操心。”

她话语温柔，眼神却仔细打量著黛玉的气色。

黛玉懒得与他们多纠缠，便顺势应下：“既然如此，便多谢薛大哥美意了，紫鹃，收起来吧。”

薛蟠如蒙大赦，擦著汗赶紧溜了。

宝釵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黛玉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妹妹身子可大好了？听说前几日又不舒服，可是那日烤鹿肉吃多了积食？还是换了季，不小心著了凉？”

黛玉打起精神应对：“劳姐姐惦记，只是老毛病，不妨事，將养几日便好了。”

宝釵嘆道：“妹妹这身子，真真是让人放心不下，说起来，我昨日翻看妹妹提及的那几本道藏，其中所言守静篤，致虚极，与妹妹所修动静结合之道，似乎颇有相通之处？妹妹於静功之上，可有心得？”

她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探究“神仙术”的细节了。

若是往常，黛玉或许还会跟她多说几句。

但今日她心绪不寧，又刚被薛蟠搅扰，便懒得再费心掩饰，直接用了最“黛玉”式的尖刻回应，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心得？我如今这身子骨不爭气，便是神仙亲自下凡，怕也教不会一个药罐子真正的长生大道，不过是苟延残喘，活一日算一日罢了，姐姐风华正茂，康健丰润，何必来问我这癆病鬼的心得？”

这话说得极其突兀，且自贬至极，与之前那个谈论动能生阳的黛玉判若两人。

宝釵彻底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仔细看著黛玉，只见对方脸色带著些许不耐烦，眼神也有些游离，似乎真的因为病痛而心灰意冷，不在状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