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行殿中,一老一少,一君一臣,两人都心知肚明,刚才的试探只是开胃小菜,所谓的日讲更只是藉口罢了。

杨廷和选择的篇目是《尚书》中的《无逸》,告诫君王不要沉迷享乐,要任用德高望重的老臣,时常听取他们的意见。

朱厚熜心中冷笑,图穷匕见了不是。

在讲经的过程中,朱厚熜表现的像个聪慧好学的学生,仿佛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不断將问题引导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杨廷和看著眼前这个满是心眼儿的小狐狸,顿时一阵心累,一方面要不断回答他奇奇怪怪的问题,一方面又得防备著,避免被陛下带到沟里。

哪怕他从小被称为杨神童,也没有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跟一群老狐狸进行斗法的,而且还斗的有来有回。

当杨廷和讲到《无逸》中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寧时,朱厚熜眉头紧皱,放下书卷,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

“先生,朕自入宫以来,常闻正德朝宦官之祸。张永、谷大用、魏彬等人皆是前朝旧臣,如今朝中御史言官们弹劾他们的奏疏堆积如山。”

“可朕看他们,对朕也还算是恭敬,朕实在不知如何处置,请先生赐教。”

在偏殿的一角,一名身著青色官袍的年轻翰林编纂,正襟危坐在小几案之后,面前铺展著雪白的长卷,手里的毛笔蘸饱了墨水,正悬於长卷白纸之上,微微仰头,看向杨廷和,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朱厚熜似笑非笑,微微仰头,装作一副谦恭的模样,也在等他的答案。

不是杨廷和选择了文官集团,而是文官集团选择了杨廷和。

若是杨廷和敢包庇正德年间的这些权宦,或是迴避这个问题,再经过三言两语的添油加醋,他则会瞬间被天下人唾骂,就连那些那些原本已经归顺他的文官们,也会瞬间调转枪头,对他口诛笔伐。

看似在问问题,实则却是个没有选择的问题。

杨廷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后面的陷阱,眉头微皱,余光瞥了一眼殿內角落的起居注官,认认真真道:“陛下,国有国法,朝有纲纪,若证据確凿,则法不容情。”

朱厚熜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刻乘胜追击道:

“那依先生之见,朕该如何是好啊?朕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这张永掌十二团营,魏彬,谷大用等权宦在宫內更是盘根错节,朕是怕京城动盪不安啊!”

杨廷和眉头一挑,沉声道:“陛下多虑了,宵小之辈,不过是狐假虎威,只要陛下乾纲独断,断不会有阉竖作乱的。”

君臣双方都知道这说的都是场面话,可朱厚熜似乎真的当了真。

只见朱厚熜嘆了口气,缓缓起身,对著杨廷和深深一揖:“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有先生辅佐,何愁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不兴啊。”

“既然如此,那处理阉党的问题,那朕就全权託付给先生於內阁了。”

“望先生不避权宦的威胁,上不负天子之託,下不负万民之盼,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

好不容易找个由头,將杨廷和架了上去,不等他有所反应,朱厚熜对麦福吩咐道:“麦福,传朕口諭,將所有弹劾以及此后弹劾张永三人的奏疏,全部送往內阁,由杨先生亲自票擬处理意见。”

麦福伶俐道:“奴婢遵命。”

借刀杀人,他要將杨廷和直接推往风口浪尖,让杨老狐狸直接面对权宦们的疯狂反扑,而不是躲在幕后,指使几个御史言官们去弹劾。

见杨廷和一副为难模样,似乎是想继续火上浇一点油,朱厚熜故作好奇的问道:“先生,您不会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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