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合上的一瞬,知之迅速看了一眼窗外。
探照灯的光织成网,一道接一道扫过货车,亮得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铁丝网在光里泛著冷光,网眼密得连风都难钻过去。铁丝网之下,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严阵以待,儼然一副坚守阵地的姿態。
知之心中一紧,抬手把小铁窗推到底,转身往物资堆里钻。她贴著车厢壁蹲下,后背抵著冰凉的铁皮,凉气顺著衣服缝往里渗。
外面的人声突然沸腾起来,接著是犬吠,一声比一声急促。什么人在外头粗暴地拍打著车厢,每一下都震得车厢壁微微颤。
知之屏住呼吸,伸手摸索著身边的军火箱。箱盖没盖严,能摸到里面弹药盒的稜角。
她听见傅衡推开车门的声音,接著是含糊的交谈声:“大半夜的怎么还查这么严?污染体打进来了?”
“不要套近乎,记录仪都拍著,你塞什么我都不会收。赶紧把门打开,我们查验物资!”
“是是,为了安全区居民生命財產安全著想嘛,严格一点是应该的。不过这个检查站看著眼生,好像是临时设立的吧?这是又要打仗了吗?”
“哪这么多有的没的?樟都研究所出这么大事没听说么?所有进出车辆都要加强安全审查,你要是心里没鬼就別在这废话!把你的报关申请单拿出来,我们逐一核对检查!”
傅衡的声音还在坚持:“哎呀,流程我都懂的,这不是先打个商量嘛。差不多看看就好了嘛,前边几道口子都查验过了,没有问题的,你看这是过关记录,文件都齐全的。我这货都是应急的,耽误了交货期,我这点小本钱全得赔进去……”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货箱大门骤然被人拽开,合页发出“吱呀”的惨叫。刺眼的白光猛地灌进来,知之下意识眯起眼,手指下意识往军火箱里探。
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是枪械的握把。枪身带著机油的味道,沉甸甸压著手心。
一名牵著军犬的士兵跳上车,军靴踩在纸箱上,发出“咔嚓”的脆响。
他端著自动步枪,枪口朝下却没松保险,胸前的编號牌晃得刺眼。
“这就是你报关文件上写的普通零件?”那士兵盯了一眼军火箱子,扯著嗓子喊,“按照条例,这些东西全得收缴!”
军犬在一旁不安的转圈,前爪刨著车厢板,铁链绷得笔直。接著它顿住身子,紧紧盯著知之藏身的黑暗,急促地狂吠起来,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撞来撞去,扎得人耳膜发痛。
知之的手指扣住扳机护圈,手心沁出细汗。
不能被抓回去。她对自己说,被第九区陆军抓回去,等同於落在章旭手里,落到“第二樟都”那帮人手里。
他们要的是能和污染体配种的工具,那样活著,还不如现在就对著脑瓜子扣下扳机。
军犬越发狂躁,几乎不受控地向前猛衝,铁链勒得它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
士兵伸手去拽,却被带得一个趔趄。
“里头有什么东西?”士兵的声音陡然警惕起来,举枪对准前方,弹匣抖地咔咔作响,“出来!”
千钧一髮之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著军官制服的人三两步衝上来,帽檐压得低,肩上的星徽在光里闪了一下。
“瞎搞什么?谁让你上车查的?”军官怒声呵斥道,“什么东西都別动,下车!”
士兵愣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那些纸箱:“老班长,这里全是违禁品,和报关文件完全对不上......”
军官顿了一下,冷声说道:“这批物资和情报部门的特別任务有关,报关文件只是表面上的掩护,这一点我刚刚已经和上级部门確认过了。”
“就外面那小子,他还能是情报部门的线人么?”士兵还想爭辩,“条例上也没有说这种情况可以直接放行……”
“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军官怒声打断他,“要不你亲自打电话给上级询问?或者我给你单独写个详细的事件报告匯报一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士兵有些慌神。
“而且我也没说要放行。”军官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按照条例,这趟车是不能通过安检的,我现在打回去,让他重新办理证明材料,这样总不违反条例吧?”
军官说著清了清嗓子,“现在赶紧下去,別在这耽误事!”
士兵悻悻地点点头,伸手去拽军犬。军犬呜咽一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盯著知之的方向,喉咙里的低吼没停。
士兵离开之后,傅衡凑到军官跟前,伸手递过去一包烟,“这次多亏你了。”
“少跟我来这套。”军官瞪了他一眼,默默把烟盒接过去,语气没刚才那么冲,“现在局势敏感,做事收著点。后面的检查站別去了,过不去的,你那点关係放在联合政府专员面前不好使。想想別的法子出去吧。”
傅衡嘆了口气,微微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毛线球的数,多长点心,没人能罩你一辈子。”军官敲了下傅衡的后脑勺,“赶紧滚蛋。”
“好嘞,我这就麻溜滚蛋。”傅衡一叠声地答应著。
“等会,先滚回来。”军官吐出一口烟尘,“你打算怎么走?”
傅衡抓了抓后脑勺:“能选的路也不多了,只能往老炼油厂那条路碰碰运气。”
军官沉默了一会:“那条路不太乾净,你多留点心。”
“行行行,知道了。”傅衡嘆嘆气,“你比我老娘还囉嗦,我这都跑多少年地下路线了......”
“你老娘要是还在,指定先给你两耳光刮子。”军官冷声说,“路上多留点意,防护服提前穿上,全速穿过污染区,不要停留。”
“现在滚吧。”
军官给了傅衡一脚,转身往检查站那头走,军靴踩在地上,声音渐渐远了。
傅衡看著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垮下来,嘆了口气,伸手去关货箱大门。
门合上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黑暗,正好撞上知之的眼睛。他顿了一下,飞快地眨了眨眼,接著用力拉上大门,插销“咔嗒”一声扣紧。
车厢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门缝里漏进一点微光。
知之鬆开握枪的手,指节有点酸。她靠在军火箱上,听见傅衡跳上驾驶室的声音,接著货车震动了一下,开始缓缓移动。
外面的人声渐渐淡了,探照灯的光也从门缝里消失。货车转了个弯,车身晃了晃,然后开始加速,引擎的轰鸣越来越响,压过了外面零星的声音。
知之等了大概十分钟,直到感觉货车的速度稳定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小铁窗旁,轻轻敲了敲。
窗户很快被拉开,傅衡的脸探进来,眉头垮著,像被霜打了的草,“情况不太好。”
知之看著他,“怎么了?”
“出安全区的路全封了,”傅衡嘆了口气,“好在有个老关係在这,还能糊弄一下。”
“但他跟我说,前面还有三道检查口,每一道都比这严,上面看样子是下了死命令,除非有联合政府的特批文,不然谁的面子也不好使。我们那张通行证,到下一个站就成废纸了。”
知之沉默了一会:“那我们现在是在回头么?”
傅衡连连摇头:“回头?那怎么行!我这一车货,压了上下游七八个人的本钱,要是被收缴了,我这走私生意也別做了,后半辈子都得躲债。”
他迟疑了一下,侧过头看知之,眼神里带著点敬畏,“姑娘,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跑走私这么多年,除了打仗那会,从没见过这么大阵势。所有出城的路都封了,连走私渠道都被人盯著……这些该不会都是衝著你来的吧?”
“你要不和我交个底,你到底什么来头?”
“大人物的落跑新娘?追妻火葬场剧情么?不然普通人能让联合政府这么兴师动眾么?”
知之愣了一下,轻轻嘆了口气:“你这都是哪跟哪?”
“我就是瞎猜嘛。”傅衡挠了挠头,头髮更乱了,“我老听一个讲旧纪元传奇小说的午夜电台,里面都是这样说的,都市兵王归来,战神赘婿重生,总裁娇妻落跑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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