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朱由检询问,王承恩总算是从惶恐中缓过神来,急忙回说:
“回陛下话,咱们之所以往这边走,是倪大人说他在这北城的钟鼓楼附近有一远亲,开著这个专营海贸物什的货行,说是其人颇为可靠,或可暂避一时。我等正欲前往躲藏,不想在此遇到了陛下圣驾!”
倪元璐接口道:“陛下,臣那远亲姓林,名尚荣,绍兴人士,家中世代经营海贸,在钟鼓楼西巷开了家『林记海货行』,规模也算不小。”
“海商?此人当真可靠?”
朱由检有点怀疑。毕竟都这个时候了,朝廷里那些世受皇恩的人都纷纷倒戈背叛,一个世营海贸的商贾对他还能有多高的忠诚度?
商人重利乃是本性使然,眼下闯军占了京城,若是林尚荣为了自保,或是为了攀附新主,把他们一行人卖给闯军邀功,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倪元璐回说:“此人虽是海商,但林家也诗书传家,其人深知忠义之道,绝非唯利是图之辈。当年臣在绍兴时,曾见过尚荣少时习作,字里行间颇有家国情怀;尤其是之前西洋水贼肆虐闽浙沿海,是朝廷水师在料罗湾的大捷,才使其家业得以喘息。其父临终前曾言,『林家生计,半赖海波,半赖国威』,尚荣对此深以为然,常与臣言及皇恩浩荡。且此人极重然诺,在京中商贾间信誉卓著。值此危难之际,臣以为,或可一信。”
朱由检听著倪元璐的解释,目光却並未离开系统界面。就在倪元璐说话间,他悄然对“林尚荣”这个名字进行了检索。
不过很遗憾,林尚荣其人在他的资料库中除了刚刚从倪元璐口中得到的见闻外就没有任何信息了。
这与他搜索王承恩与倪元璐等人得到的大量信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显然,这个人属於是那种没有机会留名史册的人物。
要么是能力有限,人微言轻,没能在这个纷乱时代掀起足够大的波澜,渡过了平凡的一生;要么就是壮志未酬,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便早早的被歷史的洪流湮没。
朱由检的心在摇摆。
未知,往往意味著最大的风险。他能將所有人的性命,都寄托在一个仅凭倪元璐口述的“可靠”之上吗?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去做,但现实的铁壁却已將所有道路封闭。
就这么几十个人,即便有系统帮助他也不可能正面挑战李自成的围城大军,唯有暂且蛰伏起来,在夹缝中寻找突破的良机。
如果从这层角度考虑的话,若能得到这位海商的帮助,那么不但自己这些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待日后突围离开北京,此人的身份也能给他一个相当的助力。
毕竟想要下南京,没什么是比海路更安全快捷的方式了。
而如今的东南沿海可以说尽在郑芝龙手中。
朱由检清楚的记得,在他登基那年(1628),郑芝龙便利用被朝廷招安的身份,公然在海上以武力推行“令旗制度”。
该制度简单来说,那就是凡下海商船,无论中外,均需购买其“郑氏令旗”方可通行。而这令旗又仅发放给郑氏集团下属的“山海五商”体系成员(分山商採购、海商运输),其他商人需依附该体系或通过贿赂才能获取资格。
没错,这本是一国政府才能行使的收税及特许经营职能,而郑芝龙通过这样的僭越,一举同时掌控贸易准入权与定价权,形成“非郑氏不得贸易”的局面,在短短十余年间就將势力从台湾海峡扩张到了北至日本、朝鲜,南抵南洋诸国的广阔海域,岁入以千万计,富可敌国,儼然海上君王。
因此,他若想从海路南下,无论如何也绕不开郑芝龙这座大山。一个熟悉海贸、且在东南沿海拥有自己渠道和关係的海商,其价值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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