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轰炸

时间在血腥与混乱中艰难地向前爬行。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惨澹的鱼肚白，將王都城墙和城下尸山血海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狰狞时，远处的喊杀声终於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和裊裊升腾的焦烟。

拂晓的寒风卷过战场，带著刺骨的凉意和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

李维站在高处，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片逐渐清晰的修罗场。时机已至。

“传令”他的声音在破晓的寒风中清晰而冷酷，“全军，按预定序列，向前推进。保持静默。”

命令无声地传递下去。克洛斯军如同从沉睡中甦醒的钢铁巨兽，开始缓缓移动。

士兵们沉默地收起营帐，熄灭篝火，甲冑摩擦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声响，战马打著响鼻，蹄铁包裹著厚布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息。

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如同融入黎明前最后黑暗的阴影，朝著那喧囂散尽的战场核心，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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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中央，通往王都城门的主干道已被粗略清理出来，儘管两侧依旧堆叠著层层叠叠、姿態扭曲的尸骸。

五大侯爵，此刻正聚集在这条“胜利之路”的起点。

他们身著量身定製的华丽战甲，精金秘银打造，镶嵌著各色宝石，在周围士兵高举的火把映照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莫里斯的胸甲上盘踞著咆哮的金熊，卡特尔的肩甲是狰狞的狮鷲，雷顿的披风缀满珍珠……这五团移动的奢华光芒，与周围焦黑的土地、凝固的暗红血跡以及士兵们疲惫麻木的脸庞，形成了荒诞而刺眼的对比。

他们如同站在地狱入口参加一场盛装舞会。

书记官肖恩疾步穿过人群，来到莫里斯侯爵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著一丝激战后的沙哑和抑制不住的激动：“大人！城防军已被全部肃清！博德侯爵及其残部退守王宫，负隅顽抗！但宫门已破，拿下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好！好！做得好！”莫里斯侯爵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放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待我踏平王宫，尔等皆为首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哈哈哈！”

其他四位侯爵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卡特尔侯爵更是冷哼一声，刻薄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莫里斯，你是不是笑得太早了点？你麾下那位克洛斯伯爵，可是来了好几天了。不但不来拜见主君，还把军营扎得离你十万八千里。怎么？你这侯爵的威严，连自己封臣都镇不住了？”他故意顿了顿，环视其他三位侯爵，“看来，你这主子当得，不怎么招人待见啊！”

另外三位侯爵闻言，脸上原本的阴鬱也化作了毫不掩饰的讥誚，低低的笑声在压抑的空气中瀰漫开来。

莫里斯侯爵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维·艾瑞斯！这个该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竟敢让他在同僚面前如此丟脸！他眼中闪过狠厉的杀机，心中咆哮：“等著吧！等我拿下王宫，第一个就踏平你的荆棘领地，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別！”

他强压怒火，故作平静地挥挥手：“跳樑小丑，不足掛齿。待拿下博德，自会料理。”

雷顿侯爵皱了皱眉，看著越来越亮的天色，不耐烦地打断：“够了，莫里斯。先进城！博德还在王宫里等著我们『敘旧』呢！”

四位侯爵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微微頷首。胜利在望，瓜分王国的盛宴即將开始，没必要在这门口浪费时间。

他们纷纷整理了一下自己华贵的仪容，准备在亲卫的簇拥下，踏上那条通往权力巔峰的“凯旋之路”。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借著天边越来越亮的微光，下意识地朝外围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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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数量不少，排著奇怪的阵型。

“嗯？”他疑惑地眯了眯眼，但隨即释然。城外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其他响应號召晚到的、或是负责外围警戒的贵族部队罢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挺直腰板，护卫在自家侯爵身侧。

就在五位侯爵大人摆正姿態，准备在黎明的微光中迈出那象徵性的一步时——

轰隆！！！！

一声前所未闻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毫无徵兆地撕裂了拂晓的寧静！

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狂暴，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兽在咆哮，又像是九霄之上的雷霆直接劈落人间！

空气都在剧烈地震盪，脚下的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感！

五位侯爵大人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茫然和一丝本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