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內。

顾安坐稻草铺设的床褥上,望著熟悉的逼仄环境。

“又死了一回…不过距离杀死那妖怪不远了。”

他喃喃自语,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无波纹的寒潭水面。

这样的神采不该出现在一名庄稼汉身上,然而现在却出现了。

说话间。

顾安起身,推门走出茅草屋。

出门后,他閒庭信步朝旁边的小水缸走去。

嗤——

诡异的事情发生,背后茅屋柴扉无声裂作两半,像是被一把无形锋利镰刀割开。

而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切口肉眼可见的灰败蒙尘,木头腐化,甚至还有蜘蛛网形成,像是数十年无人住的屋落。

如果刚才顾安不朝小水缸走,而是径直出门,这诡异的割裂就不会落在门板上,而是在他身上。

他会被诡异割裂,竖著裂开。

这诡异一幕。

顾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今日芒种。

五月初十。

这一天,他往復经歷了七十二回。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能见到什么人,听到什么动静,他都一清二楚。

这一天,他死了很多回。

每回死亡后都会在芒种的清晨重新醒过来,重新经歷今日发生的事情。

顾安看了眼背后变得破败,仿佛几十年无人住的茅草屋,以及裂开的门板。

造成这割裂、腐败情况,並差点將他劈成两半的罪魁祸首。

是一个妖怪。

扫视四周。

东方既白,晓露未晞,村中各户人家裊裊升起的炊烟,人气嘈杂中夹杂著乡野村庄的安逸祥和,听得到狗吠,看得到鸟雀,却看不到任何所谓的妖怪,別说妖怪,就是妖怪的影子都不曾见到。

然而顾安知道。

不是妖怪不在,而是看不见。

[妖祟本无相,妖祟非俗目可窥,凡躯难触,然若遭其瞩,则九死殆矣]

这句话是大乾人人尽皆知的话。

不时从老人长辈嘴中道出。

这话的意思是:凡夫俗子的眼睛看不见妖怪,也碰不到,而一旦遇到妖怪,被妖怪盯上,则九死一生。

“我是怎么招惹到妖怪,又为什么他只盯著我?”

这个问题是顾安死了这么多次,没解开的问题之一。

顾安转身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双腿岔开。

弯腰!

通过胯下看向背后。

视线中背后的景物顛倒,景物不变,但是景色却诡异至极,胯下所见非阳世之景,倒似黄泉路畔,幽月如鉤,照得土路渗出血色。

景色诡异。

在胯下的视野中心。

土路上有一道穿著老旧灰衣的中年庄稼汉身影,摇摇缓缓从九丈外走来。

他外表似和顾安一样的庄稼汉,事实不是如此,脖子上没有顶著人脑,反而是一牛之首级,牛头还十分诡异,双眼处不是眼睛,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两张嘴,右手有一把插进血肉、割水稻的镰刀。

大乾人人知,世上有妖祟且无相。

但这不是绝对。

凡人可以通过弯腰低头,透过胯部去无形的妖怪。

这是能看到妖怪的办法之一。

只要你被妖怪盯上,通过这个办法不止能看到妖怪,还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诡异景色。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色。

有人说,人和妖怪实际不在一个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凡俗眼手看不到、碰不到妖怪。

而凡俗是凡俗,妖怪不是凡俗,他们有办法看到、碰到人。

妖怪到底是什么,大乾人说不上来。

没人能说个准。

妖怪为什么喜欢害人,这也没人能说清楚。

那道诡异的庄稼汉身影就是盯著他不放的妖怪!

不管他去了哪里,牛头庄稼汉总能找到他、杀了他。

顾安起身。

他继续朝著小水缸走去。

期间他弯腰拿起在茅草屋墙角的旧葫芦瓢。

嗤——

熟悉的割裂声音响起。

又是一个诡异的切割出现,它在顾安弯腰时,从他的原本脖子处掠过,割到前方的一株小树上,树被割断,树肉眼可见的乾枯,树叶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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