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也笑了,眉眼舒展,再无平日沉稳,只有面对至亲时才有的鬆弛。

——无他,他谢渊的爷爷早逝,父亲谢平年少继任家主,根基未稳。过去几十年,若无这位曾为县丞、后退隱乡里的三爷爷坐镇中枢、运筹帷幄,谢家早已风雨飘摇。

三爷爷是嫡系,论资歷、论手腕、论人心,若想夺权,易如反掌。

可三爷爷先是一手扶谢平坐稳家主之位,后又一手教谢渊识字习礼、观势谋局,视如己出,倾囊相授。

说白了,三爷爷一生所守,非君非国,而是血脉,是宗族,是谢氏一门香火不可断,基业不可倾。

对於这样一位真心为自己好,又从小带自己带到大的老人,谢渊自然是无比亲切。

爷孙二人说笑几句,不多时,三爷爷便重新將话题拉了回来。

他喝了口茶,“你此番在青芦盪大破水贼,又有周乔两家扶持。若是在平日里,搏个假官问题不大,只不过...”

“我明白。”

谢渊含笑接话,眸中却无半分笑意:“我杀水贼拿的是军功,升假官也只能是军候这种手下能带来百士兵的军官。

可我与周乔两家走得近,周尚周大人又是寻阳县丞,本就能影响县政。此时我若再掌兵,那黄家在寻阳的影响力就会被彻底拔除,陆大人必定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因此我一旦入局,便是身处漩涡中心,身抗千钧之压。”

说到这里,谢渊顿了顿,嘴角微扬:“但危机,有时亦是转机。”

三爷爷凝视谢渊良久,终是頷首,眼中欣慰难掩:“孺子可教。”

可下一瞬,老人眉峰又沉,声如寒泉:“我谢家如今虽仓廩充实,乃寻阳数一数二的富户,但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若是上面无人,我谢家纵有金山银海,也不过他人囊中之物。

如今凭我当年在皖城做县丞与乔家的交情,还能保住谢家一时。

可若哪天我人死灯灭,你们这批小辈又未长成,家中基业怕是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尽入那黄氏私库。渊儿,我知你自幼喜山水、厌爭斗,性子恬淡如云,但如今这世道,你唯有继续咬牙坚持,我谢家方才不至於万劫不復。”

话题很沉重,三爷爷眼神也很肃穆。

谢渊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又捻了颗蜜饯塞进嘴里嚼著。

过了半晌,这才笑道:“三爷爷,孙儿刚回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呢,您这『紧螺丝』的活儿,是不是又打算三月一轮,半年一回?您这套谢氏家训,孙儿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听我父亲说,当初您对他也是这套说辞,一个人死灯灭说了三十多年了都。”

“臭小子!”

三爷爷拐杖“咚”地杵地,吹鬍子瞪眼,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这儿可是祠堂重地!说话竟如此没大没小!——小心你爷爷半夜託梦,拎你耳朵问『礼』字怎么写!”

“行了行了,孙儿饿了,友人又在等候,三爷爷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吧。”

“臭小子!”

三爷爷又气又笑,拐杖虚点两下,终究没捨得真敲——这孙儿,规矩是教不会了,可本事大、心性稳,疼都疼不过来,哪还捨得打?

他无奈摇头,终是正色道:“给老夫坐直了!接下来说正事。

这次青芦盪之功,不可让也不能让!东园稚会一事过后,陆康五年內再难压制周乔两家。此时只要你能力够硬,便是扶摇直上的绝佳时机,此等良机,你需考虑是否此生仅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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