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还挺会说话。

谢渊立於船边,静静等候刺杀李飞熊的人动手。

江风猎猎,吹动长发,他嘴角微扬,眼底却已燃起一丝期待。

按照汉律,原则上男子须年满二十,及冠之后方可入仕。

可“原则上”...

懂的都懂。

尤其是这等贼寇蜂起的年月,十四十五便带兵保乡的少年豪杰並不少见,况且东汉还有“假官”一说。

这个假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假,而是代理的意思。

假官的官衔由朝廷授,印綬俱全,虽无俸禄、无正规编制,但是却有实权。

像孙坚17岁时就是杀海盗,搏了个“佐军司马”的假官,凭此將孙家部曲转为官军;曹操討伐黄巾时的“骑都尉”也是假官,但同样能开府募兵。

更关键的是,假官因为没编制,只用太守一句话便可代朝廷授职。而根据汉朝三互法,本郡之人无法担任本郡太守,因此庐江太守在庐江並无根基。

若是太平世道倒还好,官兵就够用。可遇到这种贼寇四起的动盪年代,太守也不得不仰仗本土豪族的私兵与財力,所以周乔两家在太守面前的话语权非常大。

“这青芦七梟虽然战力不行,但声势不小。”

“若是能破此贼,再有乔老太爷和周家帮忙运作...不说像孙坚那样起步就是左军司马,可募千人。但谋个能领百人的假军候,问题应该不大。”

谢渊正在想著未来,而在这时,忽然,芦苇盪中传出一声惨叫!

只见那李飞熊所乘小舟被锦帆贼从下凿了个大孔,从洞中狠狠一匕首捅进了李飞熊的脚底板!

本就断了一臂,此时脚板又被捅穿,李飞熊又惊又怕没忍住叫出声。而他这惨叫一出,谢渊眼中精光暴射,猛然转身,高举长戟,声震江岸:“动手!”

下一瞬,江面水浪翻涌,一艘华贵大船破雾而出,鼓號齐鸣!

“太守军至!青芦贼寇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贼首李飞熊已伏诛!”

“杀贼!收网!”

“收网的日子到了!!!”

收网?!

难道这船队是诱饵?!

老大死了?!

吼声如雷,又闻李飞熊惨叫在先,本在围攻船队的青芦水贼顿时慌了!

恰在这时,蒋钦猛然转身,刀光如电,將身旁水贼斩为两段,高声大喝:“將军到矣!我蒋钦已探明贼巢所在,速隨我剿灭余党!”

“该死!我就知道这傢伙整日不话不语,必然有诈!”

“他果然是官兵的臥底!当日就不该让他进寨子!”

“快跑,逃命要紧!”

这群水贼本就是乌合之眾,久攻船队不下,早已士气动摇。

此刻忽闻李飞熊惨叫,又见官兵大船破雾而出,再加蒋钦当场反水,重重打击直接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当然,青芦七梟不是只有李飞熊一人,其余几个头目尚在。他们怒吼著试图稳住阵脚,可钢刀刚举,谢渊与蒋钦已如猛虎扑群羊,杀至身前!

所谓“青芦七梟”,不过是一群流寇草寇。

那日在东园稚会所遇的黑衣嘍囉,放过来怕是都能混个头目,整座山寨,全靠蒋钦周泰二人撑起战力。

如今周泰“失踪”,蒋钦倒戈,群贼顿失脊樑,哪还组织得起像样抵抗?

芦苇盪中,刀光如雪,血雾升腾。

谢渊浑身浴血,越战越勇,长戟翻飞,每一击都带著撕裂空气的厉啸,宛若疯魔!

蒋钦见状,便停下追杀的脚步,转守其侧后,刀锋横扫,替他拦下偷袭之敌。

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没想到这配合还挺默契,短短片刻,剩下的青芦六梟就被两人合力砍了两只!

谢园高举头颅,大吼道:“诸位!杀贼立功!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霎时间,船队护卫士气更盛!

杀贼有功!

往日遇到水贼,他们大多是固守自保,毕竟刀剑无眼,功劳再厚,也得有命享。

可眼下贼寇溃散如羊,败象已露,他们哪还按捺得住?

一时群情沸腾,纷纷持兵追杀!

谢渊杀得兴起,戟影如狂,却未察觉画舫二层,木栏之畔,李寒烟正静静望著他。

她轻啜一口热茶,目光微转,扫过那鼓號震天却始终未近战场的“太守大船”,唇角微扬。隨即,含笑的视线再次落回那个浴血少年身上。

“我刚话音未落,便已察觉我计中破绽吗?”

“不仅身具武骨,对战场人心的拿捏,也如此敏锐。外加性子果决,胆识过人...”

“即便放在我父亲那支凉州铁军里,此等天赋,也是世所罕见。”

李寒烟眼底,满是欣赏。

是的,那艘“太守大船”,本就是她有意留下的一道口子。

今日这场战局初启,她第一件事便是察地形、辨虚实。

当锦帆老六前来请令时,她就问过与谢渊一模一样关於大船的问题。

攻贼,攻心为上。

作为將门虎女,她岂会想不到可藉此船乱敌军心?

只不过当时话到嘴边,想起谢渊救了自己一命,又对打仗很感兴趣,她这才止住话语,只发布了一半命令,为的就是引谢渊自己思考对策。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死读兵法,不过纸上谈兵。

唯有亲手拆局,亲歷杀机,方知何为“势”、何为“机”。

李寒烟对谢渊的表现非常满意。

而此时,船队上的百姓早已沸腾。

眼见谢渊戟出如龙,杀得青芦七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眾人无不拍手称快,欢呼震天。

“那谢家公子真乃天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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