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桃则坐在荆鹤笙当年的办公椅上,伏案注视著面前的文件,揉著眉头:
“浦西这些年发展的好,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灵通堂》的毛利一直在提高……已经是我爹当年的五倍有余。
但工人们的工资却没涨。
不但没涨,那群混蛋甚至把工人的福利一削再削。
工人们反抗了几次,都被安保队镇压下去了……真是惨烈。”
许义看著荆桃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
他不懂做生意,但说到这个世道,他倒还真略懂一二。
此时正是风云际会,各种思想各种意识形態相互衝击相互融合的浦西城,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
像荆桃这样,出身於资產阶层家庭,在接受普世道德教育的同时,没能接受老一辈那股穷凶极恶的狠劲,良心便温养出来了。
话说回来,良心这东西,一部分后天形成,但更多还是天生。
天生的坏种,成不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荆桃还在看著文件,她低声对许义诉说著,但更多还是对自己的交代:
“《灵通堂》的盈利情况很不错,我今天许诺给工人们的薪资提升幅度完全没有问题。
这些工人里面,很多都是跟了我荆家几年的老员工,我想,这次招揽新人,扩大生產,等到生產步入正规,如果有可能的话,把他们这些人的福利再提一提……
最好能做出来个关於福利的制度规范,好让其他工人看看,为我荆桃的《灵通堂》好好工作,一定是会有好报偿的。”
许义听著这番话,心中很是感慨。
当初在张家府邸外那晚,他就知道荆桃是有良心的。
无论如何,愿意让利给员工们,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財散人聚的道理,许义是奉为圭臬的。
……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灵通堂一楼的机器还在响著,大厂区一片机械的轰鸣声和锅炉的沸腾声混在一起,平日里相依相伴的几个噪声中唯独没了蒸汽火车的汽笛声,让人有些不习惯。
好在大厂房区的纵深距离够长,三十八铺的居民们又早习惯了这些噪声,所以当青蛙和蟋蟀的叫声再次出现时,人们也如往常般进入了梦乡。
荆桃处理完了绝大部分遗留问题,斜靠在办公椅上,左手凑著头,钢笔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之间来迴转动。
她完全不困,甚至有些亢奋。
她此前从没想过,会那么容易把家业夺回自己手中。
在过去的几年里,她隨时都要准备面对那群恶戚,每日勤加锻链神性,冒著被反噬的危险祭炼恶鬼,保证父亲能吃得上饭,同时又要保证学业不能落下……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陀螺,每天从甦醒开始旋转,直到精疲力竭。
她早就接受了父亲给予她的命运——
好好上学,学一口流利的洋文,最好能在学校的联谊会上认识个贵族男孩,洋人最好,本地贵族也不差,最好能在毕业之前怀上孩子,那样就真正拥有了嫁入豪门的机会……
许义出现的时候,她並未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悄然开始转折。
寻求许义的帮助,也仅仅只是一次她一时兴起的尝试。
——也或许是某种出於荷尔蒙的悸动,让她產生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半大少年,竟然真就摆平了工厂里那些穷凶极恶的亲戚,將工厂给她夺了回来!
谁能想到,他不但帮她把工厂夺了回来,还將权力交还给她。
这一切如梦似幻,直到现在都还让她感觉极不真实。
荆桃发起了呆。
直到办公室外的楼梯上响起了不轻不重的“噠噠”声,她辨认出那是许义的脚步。
她看向刚刚从一楼走楼梯上来的许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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