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於小了。

淅淅沥沥,敲打著赵家大宅残破的窗欞,也敲打著满地的狼藉与死寂。

血腥味混著硝烟味,湿冷地沉淀下来,浓郁得化不开。

福伯倒在门槛旁,身下是一大滩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他胸口开著两个窟窿,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深切的疲惫,以及一丝凝固了的、野兽般的凶悍。

离他不远处,一个穿著黑色短打、握著白朗寧手枪的枪手,仰面朝天躺著,喉咙被整个割开,只剩一层皮肉连著脑袋,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愕与不信。

他至死也没想明白,这个看似老朽的管家,哪来那般恐怖的力量和速度。

血,沿著地砖的缝隙,蜿蜒流淌,像一条条暗红色的小蛇,缓慢爬行。

死寂。

唯有残雨滴答,以及……太师椅方向传来的,粗重、艰难,仿佛破风箱般的喘息。

赵老爷子瘫坐在那宽大、象徵著无上权威的太师椅上。

曾经挺拔如松的脊背,此刻佝僂著,深陷在柔软的红木靠背里。

华丽的锦袍沾满了泥污、血点,凌乱不堪。

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扶手外,枯槁的手背上青筋虬结,微微颤抖。

另一只手死死按著腹部,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襟,滴落在地,积成一小洼触目惊心的暗红。

他的脸色灰败,嘴唇乾裂泛紫。

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明显的嗬嗬声,胸腔剧烈起伏,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但那双老眼,並未完全浑浊,此刻正死死盯著大厅入口处的黑暗,那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篤,篤,篤。

脚步声。

不紧不慢。

皮鞋踩过混合著血水的地面,发出湿黏又清晰的声响。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出。

西装革履,剪裁精致,一丝不苟。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漠然。

是赵元武。

他手里把玩著一把精致的手枪,枪口还残留著一丝未曾散尽的硝烟味——那是属於福伯的。

他站定,目光扫过福伯的尸体,掠过那名死状悽惨的枪手,最后,落在那张太师椅上,落在那位气息奄奄的老人身上。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解脱。

“到底……还是老了。”赵元武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与这满厅的惨烈格格不入。“拦不住人,也拦不住死。”

赵老爷子猛地一阵咳嗽,身体剧烈颤抖,呕出一小口淤血。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锐利如昔,死死钉在儿子脸上。“……你……为什么?”声音沙哑,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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