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只是低低嘆息了一声。那嘆息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在房间里久久迴荡。

书房的光屏闪烁几下,隨即归於无声。

......

路牌在夜色里像冷光的刀片,一块块切过赵真的思绪。他跟著那一块又一块的指向走,脚步无声,脑子里却像被风搅动的湖面,泛起层层暗涌。

他开始把心里的问题摞成一摞:

系统到底是什么?

自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那冰冷的提示音就像影子般缠绕著他。它既不是幻觉,也不是单纯的机械程序。

它像是带有意志的某种东西,每一次任务的发布,都像是有人在背后冷眼观望,推动他走向既定的方向。

赵真抿了抿唇。

如果系统只是辅助,它为什么会在最危险的时刻出现,恰好给出指令?

——它在逼迫自己选择。

逼迫他走向那些他本该畏惧、想要逃避的道路。

它在他头脑里浮现时並不友善,当然也不完全敌对——更多时候像个无情的解说者,只告诉他“现状”与“概率”。

可是假如这声音本身就是虫卵的一部分——监督宿主、引导宿主做出有利於母皇孵化的选择呢?他知道:任何看似“帮助”的机制,都有可能是寄生关係的另一面。

母皇虫卵,问题更大。那东西不是一般的寄生虫:它能吞噬生物、继承能力、並把宿主当作孵化器。

它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每当他有过多情绪波动时,那种灼热的跳动就会加剧。它不仅仅是寄生,更像是某种试图与他心臟搏动融合的存在。

它在呼吸。它在生长。

赵真在寂静的夜色里缓缓停下脚步,掌心再次覆上胸口。他能感觉到那股异样的悸动——既不完全是痛,也不只是热,而是一种带著侵入性的律动,像是有另一颗心臟要在他的胸腔里甦醒。

他呼吸急促了一瞬,额角浮出冷汗。

如果虫卵彻底孵化,他会变成什么?是怪物?是尸体?还是某种被虫群同化的傀儡?

到底有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它可?外科切除?万一和宿主神经相连,一刀下去就是自己的死亡;火焚或药剂?这种外来生物的外壳可能比钢更坚硬,还有可能释放更多毒素;寄生共生的可能性呢?如果能把它驯服,利用它的能力也许能活得更久,但怎么做?

每一个选择都是在赌命。

赵真不敢往下想。

可偏偏,系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它只是冷冷地发布任务,像是早已知晓一切,却故意不告诉他答案。

他加快脚步。

路牌把他引向河岸边的一座桥,桥的两端是低矮的石栏与霓虹屏幕,桥下是浮动的渡船过。到处都有让人眼繚乱的標识。

赵真终於到了永昼图书馆。

图书馆的外观第一次把赵真的呼吸虚成了声音。

那是一栋完全无法用常识来衡量的建筑。

它並不像传统的图书馆那样厚重、封闭,而是像一座横跨时代的奇蹟。

整座建筑悬浮在空中,庞大到像一块大陆的切片被硬生生挪到半空,底部漂浮著无数闪耀的符文与能量管道,像是托举它升起的根须。

外表由无数透明的光面构成,每一块都像是折射星辰的水晶。它们缓慢旋转,拼合出不断变化的几何结构。

远远看去,永昼图书馆就像一颗倒悬的多面体星辰,始终散发著冷冽却不熄灭的光辉。

明明已是深夜,但图书馆上空的天空却被照亮,宛如白昼。

那光不是太阳的光,而是某种永不消退的魔导辉光。

它將图书馆笼罩在一片昼色里,正如永昼图书馆的箴言:“只要知识存在,黑夜就无法彻底降临。”

赵真吸了一口气,脚步却不由得放慢了。

图书馆的入口处,守著两名身著银灰制服的保安。

他们身上的徽章闪烁著淡金色的符文,显示出他们绝非普通人。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经过程序调校,像是训练有素的守门人偶。

赵真走上前去。

“证件。”其中一名保安冷声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

赵真微微颤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枚学生证。

金属边缘在掌心中冰冷得像刀锋。他深吸一口气,將它递了过去。

保安接过,光屏在证件表面扫描,隨即浮现出一行字。

【维尔赫特家族·莉雅】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精灵名门维尔赫特的证件,会出现在一个一看就不属於那个家族的人类女孩手里?

赵真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要看穿他的骨血与灵魂。

指尖一瞬间紧绷。胸口的虫卵也似乎感知到压力,开始躁动不安。

气氛凝滯。

片刻后,其中一名保安微微皱了皱眉,却並没有再追问。只是將学生证递还给赵真,冷冷开口:

“进去吧。”

他们没有理由阻拦。

毕竟,在这种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真接过学生证,掌心的汗水几乎要將金属浸透。

他点了点头,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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