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不同於笞,笞细而短,打不死人,杖长而粗,又被衙役全力抡下去,真能打死人!
杖八十、九十、一百没什么区別,估摸这妇人扛不住三十下就被打死了!
县丞心中暗笑,
不愧是郝师爷!刚才判了姦夫,转头又改判淫妇。
牙人张大嘴巴,蝗虫尸体被咽了下去,他可不敢多言,死和尚不死道友,妇人顶罪,总比自己交待了强!
县丞手捋长髯,微笑望向主薄,
“你可知和姦、刁奸之別?”
主薄笑了笑:“和姦为男女情愿,刁奸为男诈女行奸,但无论和姦、亦或是刁奸,俱为男女同罪。”
牙人面白如纸,
郝师爷意有所指:“一百个胆子不敢做这事,两百个胆子,可就敢了啊。”
县丞把手掩在官袖中,捏紧拳头,强忍兴奋。
“愣著干什么?照律拿人!”
县丞重重哼一声!与犯罪不共戴天!
牙人牙齿“噠噠噠”打颤,“嗬,嗬,师爷,我,我....”牙人不知是被嚇得,还是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用手指猛戳自己肝胆处。
“且慢!”
郝师爷竖起手,不等他说,县丞先开口,
“还要再审审。”
郝师爷双手背后,绕过妇人,走到庄稼汉面前,俯视过去,这是郝师爷第一次正眼看庄稼汉,庄稼汉就算再愚钝,也稍微看明白了,满眼恨意的看向郝师爷,
郝师爷面无表情开口,一字一顿,
“大明律有典:凡將妻妾受財典雇与人为妻妾者,杖八十。”
主薄不禁要拍案叫绝!
庄稼汉脸上由黑转红,人家总说凡事能忍则忍,就算是忍也比报官强,庄稼汉大牛才算明白这个道理,
阴阳无道,黑的能说成白的!
大牛是苦主,却被郝师爷变成了卖妻换钱的罪人!
这世道还有个道理吗?
“不再想想了?”县丞吞咽口吐沫。
“不用再审了,板上钉钉。”郝师爷笑了笑,“地儿旱了一年,今年又遭蝗灾,谁都吃不上饭,为了口吃的卖妻,合理。这时节比不上太平时,情有可原,不若打二十杖算了。”
“好。”县丞將令签一掷,“杖二十!”
郝师爷拉过衙役,在耳边轻声道,
“打盆。”
庄稼汉被拉下去,连挣扎都不挣扎了,两只牛眼死死瞪著郝师爷,仇似深海!
郝师爷隔空点了下主薄,
“这俩人无罪了,你去送送吧。”
主薄会意,扶起丟了神魂的牙人,身后跟著妇人行出县衙。
县衙门缓缓合上。
不一会儿,主薄推门而入,堂內衙役都散了,但一眾左贰官没撤,
“郝师爷!这顿吃的是真饱啊!”
主薄搓著手,“都放到后堂了,足足这个数!”伸出两根手指,前后一翻。
“这群干牙行的是真他娘有钱!”县丞重重一拍大腿,“这么多现银说拿出来就拿出来?!我这官都不想做了,不如去做牙行!郝师爷!真有你的!”
郝师爷挥挥手,“照例我拿一半,你们分一半,县丞四,主薄、典史你们几个分四,其一成半给衙役们分了,剩下半成,你晓得。”
“成!”县丞和主薄连连点头,没人对郝师爷的分赃不满,如此把戏,他们玩过成百上千次了!
“还得是跟著您混啊!我生怕太爷走了,把您也给带走了!”县丞搓手,“没有您,衙门都转不动了!”
“是是是。”
主薄连声附和。
郝师爷脸上没有一丝得意,不无忧虑看著外头的天,闷热到人是重影儿的。
“世道艰难,我们协力同心吧。”
俩人,俩骑,马蹄轻。
前马白额入口至齿,马上人年约二十上下,头戴乌纱帽,乌纱帽下面容方正,目有神光,身穿青色盘领袍,前心后背各贴著方型“鸂鶒”补子,鸂鶒又叫紫鸳鸯,象徵著君臣协力同心。
“老爷,前头便是益都县了,要不先歇歇再入衙?”
隨侍勒马,在胡宗宪身后停住。
胡宗宪覷了隨侍一眼,
“我若是要歇息,为何换上官服?”
说罢,拍马骑进县內。
隨侍嘆口气,这位爷不好伺候啊,爷是嘉靖十七年进士,又在刑部观政了两年,如今被授官青州府益都县,
老爷如今是...那...那句话怎么说来著?隨侍咋想都没想起来。
揉了揉被磨肿的髀肉,“老爷!您等会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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