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巷子比第一条更窄,两边的墙都是用红砖砌的,墙皮有些斑驳。

张牧之在一辆车旁停了脚,那车是军绿色的,车身蒙著层薄灰。

“为了保密,车只能停在这儿。”

陈鑫盯著车看。

这是辆军用吉普,他之前只在镇上见过两回,透著股肃穆。

车门把手是铁的,被冻得鋥亮,一看就常有人用。

他伸手想去拉车门,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铁把手,就让冻地猛地缩了回来。

张牧之先给陈鑫打开了车门,然后上了驾驶位,回头朝他喊:“快上来,別让人看见。”

陈鑫弯腰钻进后座,座椅倒不硬,铺著层薄垫,坐上去还挺舒服。

车发动的声音在窄巷里撞得嗡嗡响,格外清楚,陈鑫下意识地往车窗边靠了靠。

车往郊区开,城外的土路冻得邦邦硬。

车軲轆压上去,发出“疙瘩疙瘩”的响声,震得座椅都轻轻晃。

陈鑫望著窗外,田埂上的草全冻成了干黄的渣子,远处的电线桿也歪歪扭扭的,没个正形。

他心里的浓云越来越重。

真要去见陈大校了,怎么可能不慌?

“到底是什么事?”

陈鑫忍不住问,声音在密闭的车里轻轻飘著。

张牧之嘴角笑了笑,没直接答,只说:“您別著急,到了就知道,反正不是坏事。”

陈鑫没再问,手指无意识地扣著车门缝,眉头却一直紧紧皱著。

看张牧之这轻鬆的样子,这次好像確实不是坏事。

可还是那句话,要真是好事,怎么偏偏会找上自己这个小厂长呢?

车开了半个钟头,远处终於出现了铁丝网,岗哨的士兵笔挺地站著,眼神锐利。

陈鑫的心跳快了起来,像有只兔子在胸口乱撞,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是军营的训练区,他以前只远远望过几眼,从没想过自己会走进来。

车停在铁丝网外,张牧之先下了车,跟岗哨的士兵低声说了句什么,士兵朝他敬了个礼。

陈鑫也跟著下车,脚刚沾到地上的冻土,就忍不住让冻了个哆嗦。

“走吧,陈大校在里面等著呢。”

张牧之在前头引路,步子迈得稳稳的,每一步都透著军人的规整。

陈鑫跟在后面,手心早全是汗了。

训练区里传来士兵的喊声,“一二一”的口號震得空气都发颤,透著股热血劲儿。

士兵们穿著厚袄,跑起来时,袄的下摆晃得厉害,却没一个人掉队。

陈鑫哪儿有心思看这些?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待会见到陈大校该怎么应对。

要是真是什么好事,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万一陈大校问起,自己当初为什么冒用他的名头,该怎么答?

说为了保住厂子?

还是说自己一时糊涂?

他越想,喉咙里就越像堵了团,发不出声。

张牧之在一间平房前停了脚,那门是木门,刷著红漆,边角处还掉了块皮,看著有些旧。

“进去吧,陈大校就在里面。”

张牧之笑著说,眼里的光却让陈鑫心里更忐忑。

那笑意里藏著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是你跟我说?”

陈鑫忍不住问。

他这会儿的表现算好的了,他最起码还能稳住神色。

要是换个人来,估计腿早软了。

张牧之摇了头,说:“得让陈大校亲自跟您说,我只是个传话的。”

於是,陈鑫缓了一下神,深吸了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只见屋里摆著个炉子,比他厂里的那个大,火苗窜得老高,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

陈大校就坐在炉边的椅子上,穿件深灰色中山装,袖口还塞著几份折好的文件,看著很亲和。

见陈鑫进了门,陈大校立刻起了身,开口道:“陈厂长,来了?”

陈大校的声音温和又热情,陈鑫忙点了头,到喉咙却还是发紧。

这热情劲儿,反倒让他更慌了。

这陈大校怎么这么热情?

难道真不是来责怪自己的?

这次找自己,真的是好事?

陈大校看著陈鑫,隨即笑了笑,眼神里带著瞭然。

“陈厂长,这次请你来,其实是求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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