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东山再起

巨大的星图在全息投影上缓缓旋转，代表著张安新立的“迦南王国”的猩红色区域刺眼地膨胀著，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恶性肿瘤，吞噬著周边数个较小的光点——那是一些已经见风使舵，迅速投诚的小军阀势力。

指挥部里灯火通明，空气中瀰漫著浓咖啡和一丝疲惫的气息。重灭、墨衡、贝亚特以及泰雷斯围坐在星图前，气氛凝重。

“装备和钱，让我们有了喘息的资格，但远不足以扭转乾坤。”重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揉了揉眉心，“张安吞併了卡西姆的第六师，实力暴涨，正在疯狂消化吸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他彻底整合完毕、挥师东进之前，儘可能壮大自己。”

墨衡接过话头，用教鞭一样的光笔点在星图上几个闪烁的光点：“扩军，无外乎徵兵与吸收外部力量。徵兵太慢，远水难救近火。眼下唯

一的捷径，就是联合一切尚未投向张安的势力，组成抗张同盟，至少是暂时的联合阵线。”

贝亚特將一份整理好的情报投射到侧面屏幕：“根据最新情报，明確拒绝张安、且有一定实力的，主要有这三家。”

她指向一个偏远的、光晕暗淡的星点：“27號殖民星，『狼獾』巴沙尔。这人跟张安是死仇，据说来自同一个混乱的底层小镇，早年一起混跡时被张安坑得极惨，差点送命。他占领的27號星是著名的『穷山恶水』，资源匱乏，环境恶劣，但那里的人个个悍不畏死，民风极其彪悍。张安曾公开嘲讽巴沙尔，说留著他是因为『捏死一只老家来的臭虫毫无乐趣』。此人对张安的恨意，是我们能利用的最直接的情绪。”

重灭看著那个星点，眼神锐利：“恨意是最锋利的刀，但也容易伤到自己。可以接触，但必须弄清楚，他究竟是恨张安，还是只想利用我们復仇。他的价值，在於那群不怕死的兵。”

贝亚特的光標移到另一个光点，这个光点闪烁不定，仿佛信號不良：“30號殖民星，『油蛇』乌里奇。典型的墙头草。既没有答应张安，也没有明確拒绝，一直在左右摇摆，待价而沽。他的地盘有一些稀有的化学合成物资源，让他过得还算滋润。这种人，没有永恆的立场，只有永恆的利益。”

墨衡轻轻摇头：“首鼠两端，其心必异。与他结盟如同与虎谋皮。但也不能把他逼到张安那边去。”

重灭冷哼一声：“墙头草不需要联合，只需要一场足够分量的胜利，或者一次足够痛的教训，让他知道风往哪边吹更安全。必要时，可以『帮』他做出选择。”

最后，贝亚特指向一个距离张安势力范围不远、光晕明亮且稳定的光点，眉头微蹙：“51號殖民星，『铁盾』卡恩。这傢伙是王国资源调配总署名单上，除了张安之外，另一个重点扶持的对象。能获得艾本尼的青睞，其实力和手段都不容小覷。他是王国的忠犬，或者说，是艾本尼的忠犬。我们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

泰雷斯沉声道：“不仅是不能合作，他甚至可能主动攻击我们，以向王国表功。”

重灭点头，目光冰冷：“王国的狗，只能打。但现在我们耗不起两线作战。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这条狗，去咬他的『同伴』张安。製造矛盾，嫁祸栽赃，挑起他们之间的爭斗。墨先生，这需要你的智慧。”

墨衡微微頷首：“此事需从长计议，寻找或製造一个他们无法拒绝衝突的『点』。”

討论间隙，贝亚特轻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最近她总是容易感到疲惫和反胃。她站起身，想去给重灭再倒一杯热茶，却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噁心，下意识地乾呕了一下，连忙用手捂住嘴。

这细微的动静在安静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重灭正全神贯注地盯著星图，下意识地皱眉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让莉亚过来看看。”他的语气带著惯有的直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脑子显然还沉浸在战略布局里。

贝亚特脸微微一红，摆摆手：“没……没事，可能有点累了。”她偷偷瞪了重灭一眼，这个木头！

一旁的墨衡眼中却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他轻咳一声，语气带著几分难得的调侃：“总指挥，属下略通一些古地球的医理。夫人近来似乎时常疲惫、食欲不振，或许……並非仅仅是劳累所致。依属下看，倒像是『可喜可贺』的徵兆。”

重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耐烦地摆手：“可喜什么贺？现在这局势……”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贝亚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又回想了一下她最近似乎总是迴避油腻食物、容易疲倦的样子……

这位在千军万马面前都面不改色的“黎明之锤”总指挥，此刻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罕见的、近乎呆滯的茫然。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仿佛cpu过载一样处理著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然后又看向贝亚特依旧平坦的小腹。

再看向墨衡带著笑意的眼睛。

最后，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震惊、难以置信、一丝慌乱，然后是一种缓慢涌现的、巨大的、几乎要將他淹没的喜悦和不知所措。

“你……你的意思是……”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大到差点带翻椅子，声音都变了调，“贝亚特？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几步跨到贝亚特面前，想碰她又不敢碰，手足无措。

贝亚特看著他这副傻样，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刚才那点埋怨也消失了，红著脸低声道：“……我也是刚確定没多久……才半个多月……本来想等稳定一点再……”

指挥部里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被这意外插曲冲淡了不少。泰雷斯刻板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默默地將目光转向星图，假装没看见。阿提拉则咧开大嘴，想笑又怕嚇到人，憋得相当辛苦。

重灭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但他看著贝亚特的眼神已经彻底不同，充满了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和保护欲。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下：“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熬夜！所有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莉亚！对，必须让莉亚全程跟著你！”

贝亚特哭笑不得：“我没事！你別大惊小怪！正事要紧！”

“这就是最大的正事！”重灭难得地“吼”了她一句，但语气里全是紧张。他平復了一下心情，重新看向星图，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和坚定。

“墨先生，泰雷斯，刚才的计划继续。”他的声音恢復了冷静，但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层沉甸甸的分量，“我们必须更快，更稳。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未来。”

他轻轻握住了贝亚特的手，目光扫过星图上那些潜在的盟友和敌人。

“联合能联合的，打击必须打击的。同时……”他顿了顿，“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靠山。阿兹特克公司是一条线，但还不够。我们要用他们给的装备，打出最漂亮的仗，这就是最好的gg，能吸引更多『投资』。”

“另外，”他看向墨衡，“想办法放出风去，就说『黎明之锤』获得了阿兹特克公司的『深度支持』，甚至可能有『第四代原型机』参战。真真假假，先把水搅浑，让张安和51號星的卡恩都不敢轻举妄动，给我们爭取整合的时间。”

数天后。

墨衡的计划迅速得到执行。他的分析清晰而冷静：

“总指挥，眼下我们的机会窗口在於张安的主要压力源。”墨衡的光笔点在星图上代表王国核心区域的巨大光团，“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散信息和商业情报网络匯总，艾本尼侯爵的愤怒远超预期。他正在全力动员，调集直属的王国卫队，並强令其派系下的多个边境军阀出兵，试图组建一支规模空前的『討逆军』，誓要一举踏平『迦南』，挽回顏面。”

他顿了顿，看向重灭：“这意味著，张安短期內根本无暇他顾。他的全部精力都必须用来应对来自王国的正面威胁。甚至，原本对我们虎视眈眈的51號殖民星『铁盾』卡恩，也被艾本尼强行纳入了这支联军序列——毕竟，他是王国明面上的忠犬，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不敢也不愿错过。”

“所以，”重灭接口道，眼神锐利，“这是我们清理后院、巩固自身的最佳时机。”

“正是。”墨衡点头，“阿提拉將军的风暴突击队已经完成换装，新装备需要实战检验。我建议，立即出动，以雷霆之势，將50號星周边那些已经投靠或態度曖昧的微型军阀、海盗据点全部扫清。既能消除隱患，扩张势力范围，也能锻链新兵，磨合新装备。”

“好！”重灭毫不犹豫，“阿提拉，这件事交给你。速战速决，占领后交由泰雷斯整编防御，石康负责技术接管。”

“哈哈！早就等不及了！”阿提拉独眼放光，狞笑著捶了捶胸口，“保证把那些墙头草碾成渣！正好用他们的血给新傢伙开开刃！”

隨后的几天，阿提拉率领著装备

一新的风暴突击队，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周边星域。战斗几乎呈

一边倒的態势。面对“隱者”机甲鬼魅般的速度和“战车”机甲狂暴的火力，那些还在使用老旧

二代、三代外贸机甲的微型军阀和海盗团伙毫无还手之力。

阿提拉

一路高歌猛进，连续占领、收编了四个小型殖民星和两个海盗秘密中转站。泰雷斯紧隨其后，以惊人的效率整编降兵，构建简易却有效的防御体系。石康则带著他的技术团队，如同发现新大陆

一般，疯狂吸收著这些据点里可能存在的、任何有点价值的的技术和设备（虽然大部分在他眼里都是该回炉的垃圾），並將它们整合进“黎明之锤”的后勤网络。

与此同时，墨衡亲自带领一支小型外交使团，乘坐经过杨武特殊改装、强调隱匿性的飞船，前往了遥远的27號殖民星——“狼獾”巴沙尔的巢穴。

27號星的环境果然如情报所述，恶劣得令人咋舌。重力异常，大气稀薄，殖民穹顶多处破损，只用粗糙的金属板打著补丁。港口里停泊的船只大多锈跡斑斑，改装得奇形怪状，充满了海盗式的狂野风格。这里的人个个面色凶悍，眼神警惕，身上带著各种武器和义体改造的痕跡。

然而，与环境的严酷和居民的凶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狼獾”巴沙尔本人。他是一个身材如同巨熊般魁梧的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据说拜张安所赐），但性格却出乎意料的豪爽开朗。

一听说来者是张安死敌的部下，巴沙尔立刻在他那乱糟糟却热闹非凡的“大厅”（更像一个大型酒馆兼指挥部）里设宴招待。所谓宴席，无非是大桶的劣质合成酒精、烤得焦黑的不知名兽肉以及喧闹的音乐。

“哈哈！重灭？我听说过他！干得漂亮！能把萨莱尔那头疯狗宰了，就是好样的！”巴沙尔声如洪钟，用力拍著墨衡（相对）单薄的肩膀，差点把他拍散架，“张安那个杂碎！阴险狡诈，毫无信用！当年要不是他背后捅刀子，抢了老子的货，害死我那么多兄弟，老子也不至於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啃石头！”

他灌下一大口酒，唾沫横飞地痛骂著张安的种种恶行，眼神中的恨意无比真实。墨衡保持著学者的风度，耐心倾听，適时表达同情和对张安的一致立场，並委婉提出了联合对抗“迦南王国”的构想。

巴沙尔听完，抹了把鬍子上的酒渍，大手一挥：“联合？没问题！打张安，算我巴沙尔一个！”

但他紧接著话锋一转，铜铃般的眼睛盯著墨衡：“不过，老弟，光说不练假把式。我巴沙尔和我的兄弟们，都是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要我们卖命，可以！但得跟对老大！你回去告诉重灭，我巴沙尔佩服他是条汉子，敢跟王国和张安同时叫板！但要我带著兄弟们投奔他，我得亲眼见见他，看看他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值不值得我巴沙尔把这百十来斤和全副家当交给他！”

墨衡微微一怔，他本以为此行最多达成一个鬆散的军事同盟，没想到对方直接跳到了“投奔”和“考察老大”的层面。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巴沙尔麾下这群在恶劣环境中磨礪出来的亡命之徒，或许缺乏正规训练，但绝对是最悍不畏死的优质兵源！

他立刻收敛惊讶，露出郑重的表情：“巴沙尔首领快人快语，豪气干云！您的意思，我一定带到。我相信总指挥一定会非常欢迎您这样的豪杰。我即刻联繫总部，安排您与总指挥的会面。”

“好！爽快！”巴沙尔哈哈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择日不如撞日，等我收拾一下，跟你一起去50號星！正好也看看你们那『黎明之锤』，是不是真像外面传的那么厉害！”

墨衡汗顏，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