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三一大早,董玲玲都要去城里的泰拳馆练拳,因此这天的送孩子任务就落在了小芮的身上。
她准备了牛奶泡巧克力球麦片,现煎的鬆饼配蜂蜜,再加一杯鲜榨橙汁,把孩子们吃得直晃脑袋大呼美味。
吃完之后,她换上了前一天在跳蚤市场购买的碎真丝长裙,简单梳理了一番头髮,化了个清新的淡妆,踏上一双青苹果色的塑料凉鞋,带上法式的浅色编织遮阳帽,对著全身镜前后左右照了半天,才带著两个孩子出了门。
和董玲玲不同的是,她可以接受低物慾的生活方式,但接受不了粗糙不讲究的人生態度。
从家里到学校大约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
村庄就在素贴山脚下,沿途多为相隔有一段距离的独栋民宅,不仅外来游客罕见,本地居民也较为稀少,安静异常,再加上环境优美,这一路走来颇为愜意。
两个七岁大的小女孩走在前面,手挽著手,嘻嘻哈哈,蹦蹦跳跳,晨光洒在她们的身上,如夏般绚烂。
小芮见了,连忙打开手机,连拍几张,把这幅美好的画卷记录下来,並立即发给了董玲玲。
一周前看到枪的那一幕困扰了她好些天,不过隨著时间的推移,这份疑惑也逐渐淡化了。
泰国是一个合法持枪的国家。
她上网查了一下资料,截止到2023年底,泰国共有620万支註册枪枝,另有约400万支未註册枪枝流通,持枪率大约为每100人就有15.1支,排名亚洲首位。
即便是外国人,虽然申请持枪执照比较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买到枪,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问题是,董玲玲为什么要隨身携带一把枪?
她经常对小芮说,虽然在清迈这样一个社会环境相对自由化的地区,有夜店,有大麻店,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身份不明的外国人,治安上肯定没有国內管的那么严,但整体而言还算是比较安全的城市,因此不断劝后者別太紧张,放鬆一点,打开一点。
事实上呢,她却又是练泰拳,又是隨身带枪,並不像自己说的那样鬆弛。
或者,偽装鬆弛就是她的防御方式。
不过转念一想,管她呢。
一个离了婚的单身女性带著七岁大的女儿在异国他乡求学,加强自身的防御能力也无可厚非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况且每个人有自己的隱私,她一向不是那种喜欢去刺探他人秘密的人。
何况,孩子们的快乐是真的。
送到校门口,小芮目送两个小女孩的背影进了校园,走进教学楼之后,才安心转身,隨后打开叫车软体。
十多分钟后,银灰色的网约车停在了清迈大学的门口。
黄小芮跟司机道谢后,开门走了下来。
与国內大多数学校不同的是,清迈大学是一所开放的校园,任何人不用预约就可以隨意进出。漫步了一会儿,她来到静心湖边一家咖啡馆的户外位置坐下。
咖啡馆的位置很好,远处能看见素贴山,近处则是美丽幽静的静心湖,偶尔有年轻靚丽的学生夹著书本欢快走过,散发著一种轻鬆活力的学术氛围。
小芮点了杯美式咖啡,从包里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次来清迈,她做足了准备,唯独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带书。
因此,昨天逛街时恰好路过一家名叫“飞地共和国”的中文书店,就进去转了转。期间,她翻到一本讲鸟类习性的科普书,觉得有趣,想著回家跟小美一起看,就买了下来。
她翻了几页,目光被“鸟界屠夫”四个字吸引住了。
这种叫“伯劳”的小鸟体型身长只有16~31厘米,最大的体重也就100克出头,看起来很像人畜无害的麻雀,实则性情极为凶残,且战斗力相当强悍,小到蜥蜴青蛙,大到斑鳩乌鸦,都是其盘中餐。
甚至於毒蛇,在它们眼里就跟“辣条”一般美味。
此外,伯劳鸟有一个臭名昭著的恶习,那就是喜欢把尸体一条条掛在树枝上进食,书上说,这种行为很像人类的“擼串”。
看到这里,小芮“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看什么呢?这么好笑。”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高个英俊的中年男人正衝著自己微笑。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中国人,对吗?”男人继续说道。
她不置可否。
“你不介意我坐这吧?”男人指著她旁边的座位说道。
也许是董玲玲之前说的“要放开一点”起了作用,她点点头。
“谢谢。”
男人拽著座位的靠背一把拉开,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然后喝了一口自带的咖啡。
“真舒服啊。”他露出愜意的表情,“哦,没打搅你吧?”
她摇摇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鸣。”男人伸出手来。
她只是笑笑,没有动。
面对这个“超自信”的男人,她脑子里那根弦又绷紧了。
陆鸣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完全不在乎。
“没事,你继续看你的书。別管我就好。”
说完,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个绑著皮筋的牛皮封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马克笔。
他翻开笔记本,拖著下巴,咬著笔桿,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黄小芮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画了一些四四方方的格子和类似骑士、马头、王冠等小图画。
他见黄小芮在看他,於是笑了笑,解释道:“我是一个数字游民,专门给一些西洋棋网站写一些战术分析文章。你会下西洋棋吗?”
她再次摇摇头。
“那就算了。本来还想跟你吹吹牛,我以前做专业棋手的时候,在国內取得过哪些牛叉的成绩呢。”陆鸣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退役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教练,培训小朋友下棋打比赛。后来觉得实在没劲了,就打算环游世界。这不,我上个月刚从吉隆坡来到清迈,打算先待一段时间再看。”
“这样挺好的,比较自由。”
陆鸣见黄小芮终於开口说话了,更加滔滔不绝起来。
“嗯,我现在最大的体会是,人啊,就是得到处走走,看看,感受世界不同的文化和风景。我以前做棋手的时候比较较真,总认为人生就像是一场棋局,需要精心去经营和算计,步步为营,才有可能取得成功。但经歷了很多事情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曾是多么的愚蠢和错误。总之,挺后悔的。”
说话间,陆鸣居然有点动情。
黄小芮看了他一眼。
这些年,她很少和异性单独相处,更別说聊天了。
而且,这人说的话对她有点触动。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带孩子从国內出来,看看世界上不同的风景,而不是一辈子被困在封闭的环境里。
只不过,听他后面的口气,像是人生经歷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吧。
“很抱歉,突然跟你聊到这些。我只是很久没跟人聊天了。”陆鸣接著说,“反正咱俩只是陌生人,一会儿分开后,没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你就当我说的话是放了一连串的屁,一阵风吹来,它就不存在了。”
她被他给逗乐了。
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你也是来旅游的吗?”
“不是,我是来带小孩上学的。”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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