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十年生死
虖河城
大羆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的乾草堆上,手脚都被牢牢的绑缚住了。他伤得很重,胸口处一道狰狞的刀伤十分乍眼,只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隱隱有血渗出。大羆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强打起精神,却也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鐺!!”一碗散发著餿味的糊状物被扔到了大羆面前。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狠狠踹了大羆一脚,力道不轻。
“嘖,还没死呢?命真够硬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吃吧!別饿死了!”
大羆使劲儿睁大肿胀的眼睛,他努力想看清来人的脸,可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大羆莫名觉得有股熟悉之感。
“……早该有今天了……哼……”那人又低声咒骂了几句,言语中充满了怨毒。
不过大羆对此毫无反应。无论是肉体的痛苦还是精神的羞辱,都已无法令他產生丝毫动摇,他心中唯一的情感,就只剩下悔恨——若是自己当时能够更加果决一些,或许能给哀狖等人创造出机会撤离,不至於让两人一同陷於这般境地!
在那断断续续、充满恶意的咒骂声中,大羆的意识渐渐模糊。
……
石门障
荒原的风呜咽著吹过新立的坟冢。
吕布独自一人站在墓前,看著那块粗糙木板上刻著的“麻秋之墓”四个字,心中涌起一股惆悵。
“麻都伯啊麻都伯……到死才知道你的真名……这名字也没啥不能说的,怎的当初还不肯告诉我……”他低声自语。
他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说:无论是虖河城里,那场大雨中两人並肩而战,还是石门障井边,为了糊弄黑貀而合演的那场戏,甚至是守在暗哨里百无聊赖时的几句拌嘴,以及……最后那奋不顾身的一抱……可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声嘆息。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刘石默默地走到墓前,將一壶浊酒轻轻放在碑前。他看到吕布,並不惊讶,只是沙哑地开口:“来看看他。”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刘石望著墓碑,忽然道:“其实……他算半个匈奴人。”
吕布讶然转头:“匈奴人?看不出来……”
刘石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不信……”
……
十一年前,桓帝延熹九年,九月。
太原郡。
秋风萧瑟,吹动著路边的枯草。一个面容憔悴、衣衫破损的年轻汉子牵著一匹瘦马,马背上驮著一具以草蓆简单包裹的尸身。他面前,站著一位容仪雅重、身著素色深衣的年轻士人。那年轻士人眉目清朗,眼神却锐利如刀,即便身著丧服,依旧难掩其出身名门的气度与威仪。
“……就送到这里吧。”年轻士人的声音冷硬,“我会为府君料理后事,送他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年轻汉子嘴唇哆嗦著,望著故主尸身,又看看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年轻人,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是化做滚滚热泪,一个劲地流,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士人见他如此,眉头微蹙,厉声道:“大丈夫何作此態!你能护卫你家主人至最后一刻,已算忠义可嘉。此地非你久留之所,向北走吧,自去谋一条生路。”
……
同年,十二月。
西河郡,美稷县郊外。
风雪漫天,天地一片苍茫。年轻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挣扎前行,最终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雪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阵暖意,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於一顶简陋却温暖的匈奴穹庐中。一对年老的匈奴牧民夫妇正关切地看著他,嘴里说著他完全听不懂的胡语。
年轻汉子想要表达感谢,可是连比划带猜也难以和对方沟通。就在这时,一个脸上带疤的年轻人弯著腰钻进了穹庐。他看到醒来的刘石,愣了一下,隨即用汉语问道:“你醒了??”
年轻汉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哑声道:“多…多谢相救……恩人怎么称呼?”
“我叫麻秋,”对面爽朗一笑,“不过救你的可不是我,是这两位。”他看向牧民夫妇,代替年轻汉子向二位表达了感谢。
“你可以在这里呆到开春,或者,如果你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找点活计。”麻秋又转向年轻汉子。
“谢几位救命之恩,不过我不准备留下,只要能下地,我就打算离开……”
麻秋皱了皱眉,“这个天气,你要上哪?”
“往北……我要往北……”
“再往北?北边可就是鲜卑人的地界了。”
“西河北边……还……还有五原郡……”年轻汉子气息微弱。
麻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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