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六年,四月。

史书对此,不过落下寥寥数字:“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而这八个字背后,是千里赤地,是万民哀嚎,是无尽的血泪与焦土。

最开始,人们只是感觉日头比往年毒了些,然后,田地里的禾苗迅速蜷曲,紧接著,河床开始乾涸、龟裂。

再然后,它们就来了。

起初,好像是天边扬起了一股巨大的沙尘。但那“沙尘”移动得飞快,而且还会发出寻常的沙尘决计不会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眨眼间,那片沙尘便迫近头顶,那股令人不安的声音已然匯聚成声浪,当你终於明白那沙尘的本来面目时,蝗群早已遮蔽了天光。

顷刻间,灾殃降临大地。

蝗群如雨,哗啦啦地落下,落在田野、树木、屋舍、乃至人的身上。它们啃噬一切绿色的东西,庄稼、树叶、野草……所过之处,只剩下光禿禿的茎秆和一片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有农夫跪在田埂上,徒劳地挥舞著树枝驱赶,哭號声瞬间被这恐怖的声浪吞没。孩童被嚇得噤声,紧紧抱住母亲。

不过半日,目光所及,已再无半点青翠。天地间只剩下土黄与灰败。

……

与此同时,京师洛阳

旱魃为虐,如惔如焚。灾异频仍,动摇国本。巨大的压力之下,皇帝下詔,命三公条奏各地长吏之中为政苛酷、贪赃枉法者,即刻罢免,以应天谴。

然而这道詔书对那些真正“为政苛酷、贪赃枉法”的宦官子弟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反而精准地砸中了另一个名字——阳球。

时任平原相的渔阳人阳球,素以严苛刚猛著称,此刻便被列入了那份名单之中。詔命直达平原相府:徵召阳球,即刻赴廷尉府受审。

传詔的使者带著几名廷尉吏抵达时,阳球正在庭中练戟。

沉重的铁戟在他手中呼啸生风,舞出裂帛般的锐响,仿佛要將这闷热凝固的空气也一併劈开。

使者宣读完詔令,庭院中一时静极,只能听见几个廷尉吏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阳球缓缓收势,铁戟拄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转过身,汗水沿著稜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却依旧静若死水,没有丝毫波澜,更不见半点获罪待审之人应有的惶恐或惊惧。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使者和他身后的几个廷尉吏。被他目光扫过的廷尉吏,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使者张了张嘴,想催促些什么,最终还是將话咽了回去。

阳球隨手將铁戟交给一旁面色惨白的家僕,然后整了整衣袍,动作从容不迫。做完这一切,他才迈开步子,向著府门外那辆马车走去。

……

并州,五原郡荒原。

烈日同样炙烤著这片土地。在一处大夫塞东南方向的暗哨里,吕布烦躁地扯了扯黏在身上的皮袄,恨不得把它扔出去。

“这鬼天气!水里捞出来晾地上,怕是眨眼就干透了!”他低声咒骂著,抓起水囊猛灌了几口,又百无聊赖地趴回潜望的位置,眯著眼望向远处那座死气沉沉的废障塞。

旁边的疤脸汉子——麻都伯同样眉头紧锁,汗水沿著他脸颊的疤痕滑落。“太静了,吕家二郎。”他声音乾涩,“静得反常。”

“前两天还能见到他们出来打猎,虽不敢走远,但总归要出来找食。这都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疤脸汉子补充道,语气带著深深的不安,“五鹿和雷公之前收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存粮撑不了多久。这般龟缩不出,就怕是……他们在谋划些什么大事。”

吕布实在耐不住心头的燥热,猛地站起身:“我去其他哨点转转!兴许他们那边能瞧出点什么名堂!这么干耗著,身上都快长毛了!”

疤脸汉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焦躁的吕布,又望了望死寂的大夫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速去速回。”

吕布如蒙大赦,迅速离开了哨点。

然而,就在吕布离开后不久,一直死寂的大夫塞豁口,突然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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