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沃盐场边缘,新起了几间规整的土坯屋舍。陈仲裹著厚袄,坐在避风的门廊下,看著远处忙碌的人影,眉头却未舒展。

盐场的名义主人已换成了乐何当,这是吕宣与乐何当、刘石等人几番商议后定下的。

乐何当是外来行商,本身就属於市籍,他顶在前面,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实际的收益分成、人手安排,则仍由吕宣掌控。因为吕宣需要在几个障塞间走动,所以盐场这边,便委託陈仲看管,这里再怎么说,治安条件和生活环境都远优於石门障。此外,赵庶和鞣皮工坊也迁了过来,借著盐场的人气,竟比在石门障时更红火了几分。李邹学的极快,现在手下也带了两个半大的学徒,正吆喝著將新鞣好的皮子晾晒起来。

一切看似走上了正轨,但陈仲却没法真正放鬆下来。

因为今天,正是金曹来收市租的日子。

几骑快马卷著烟尘,直衝到土屋前。为首的是个穿著素色袍服、头戴介幘的中年人,麵皮微黄,神情倨傲,身后跟著几名金曹的吏员。

陈仲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起身相迎。

“小人陈仲,暂在此管事。敢问尊驾是?”陈仲儘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顺。

那吏员勒住马,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陈仲,又嫌恶地看了看四周简陋的环境,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尖细冷硬:“吾乃郡府金曹左史,隋昌。”

陈仲心头猛地一紧。这个姓氏在五原郡意味著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乐君早有交代,市租已备好,请左史查验。”陈仲示意身后的盐工抬出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

隋昌瞥了一眼钱箱,却並不下马清点,反而用马鞭指了指远处堆放的盐垛,冷冷道:“不急。本吏且问你,上月输往郡仓的盐,可是出自此处?”

“正是。”陈仲小心应答。

“哼!”隋昌冷哼一声,“那批盐,杂质甚多,几不堪食!仓曹那边已验过,盐中多掺沙砾!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以次充好,矇骗官府!”

陈仲脸色骤变,急声道:“大人明鑑!绝无此事!向来都是……”

“库房里那掺沙的盐难道是假的不成?”隋昌打断他,“乐何当呢?让他出来回话!”

“乐君……去南边押货了,尚未归来。”陈仲感觉肋下的旧伤又开始隱隱作痛,强忍著道,“大人,此事定有误会。或许是运输途中……”

“够了!”隋昌不耐烦地一挥马鞭,“本吏没空听你狡辩!盐质低劣,掺沙牟利,证据確凿!按律,当罚没所得,加倍补缴!看在乐何当以往还算懂事的份上,本吏给你们三天时间!”他伸出三根手指,目光阴冷,“三天之內,按市价双倍补足罚款,交到金曹衙署!若敢延误……”

他顿了顿,“三日后,再来此地的,就不是本吏和这几个兄弟了。贼曹的缉拿文书,决曹的刑狱吏员,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根本不给陈仲再分辨的机会,隋昌调转马头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烟尘。

陈仲僵立在原地,这隋昌,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必须儘快將此事报予吕家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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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门障

吕宣揉著眉心,这些天以来,黑貀临死前话语一直在他脑中盘旋。

壤虫……壤虫……

復盘当日之事,每一步都透著蹊蹺。壤虫失约,乌尨中伏……尤其是飢鼯的出现,时机太过凑巧。

当时爭分夺秒,不容吕宣多想,事后想来,感觉背后確实还有他人的手笔,按照最早的计划,吕布负责擒住大羆,拿下大羆后率先撤离,而吕宣则负责拖住乌尨,后与吕布匯合,若是此法不通,大羆被乌尨的人抢先格杀,兄弟二人则扮作大羆手下,打著为他復仇的旗號行事。至於后面疤脸汉子的出现,则是吕宣早与刘石定好的。没成想因为飢鼯的搅局,兄弟俩提前合流,后续也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吕宣知道,自己行的是一步险棋,可是时间和局势都不等吕宣,再拖下去,等到大灾来临,一切都来不及了。

若是真有那么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穿针引线,那这只手的主人……目的何在?还有一事令吕宣颇为费解,便是隋兴的反应。黑貀死后,这位郡督邮非但没有暴怒报復,反而迅速称病,闭门不出,这大大出乎了吕宣的意料。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老盖头走了——说是走了,可能有些不准確,更准確的说法应该是,老盖头消失了。这些天以来,因为陈仲等人搬走,吕宣等人也在诸障塞间奔波,导致竟无人察觉自己这位老邻居的不辞而別,老葛头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窝棚里只留些破烂家什和挥之不去的怪味。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为何而走?是嗅到了危险所以逃离了此地,还是……因完成了某种使命而自觉退场?

这件事本来在重要性上远不如前两件,但不知怎的,反倒却像巨石一般压在吕宣心头。

唉,若是能得一二智谋之人共商同议,该有多好?不过这对现在的吕宣来说,还只能是奢望。

窝棚草帘被掀开,魏越带著一脸惶急的赵庶走了进来。

“大兄!”魏越声音急促,“赵庶从临沃连夜赶回,有急事!”

“恩……恩公!不好了!盐场……盐场出事了!”赵庶大口喘著粗气,他一路疾驰,不敢耽搁分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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