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领班看著我,小声问:“没事吧?”

“没事。”我红著眼睛摇了摇头,领班说:“以后你专门送外卖吧,餐厅里边我们几个照看就行。”

“嗯。”

她是专门跑过来安慰我的,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如同涓涓细流般,润物细无声的善意。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彦字的同音字,我就叫她彦彦姐吧。

彦彦姐当时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用时髦点的词来说,刚算是少妇吧?又或者大姐姐?

我回想起她的时候,会先想起她白白的皮肤,瘦瘦的身体,以及飘逸的发梢。

彦彦姐很瘦,是那种脸上都没多少肉的人,在我俩没有突破那一步之前,在日常穿著工装一起工作的时候,就能很明显的看出她的胸很小,她上衣微微隆起的高度就是內衣的厚度。

她的两条腿像是丹顶鹤那样笔直,一直溜的从脚底到胯部,臀部算不上多丰满,但因整体的纤细而显得两个屁股蛋儿很翘。

作为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我那会的审美观就是喜欢这种瘦瘦的,感觉那就是女人天然的柔性美。

我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这就需要老带新了,那段时间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跟我讲,她会跟我说怎么擦桌子,都要擦哪里,擦到什么標准才行,然后会带我去送外卖,带我走熟周边的小区。

那时候没有美团,京东,饿了吗这样的app,是周边小区的业主,打我们餐厅电话,然后报菜,做完之后由我们这些服务员骑著自行车送过去,当面收钱。

每个人提著外卖出去的时候,要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员工编號,等下班时交钱对帐,店里的女员工害怕晒太阳,不太喜欢送外卖。正巧我被客人狠狠懟了一顿,也不想待在店里,所以彦彦姐专门找上我,跟我商量这个事。

她可能没想过,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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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会送外卖可没有提成,送一单也好,一百单也罢,每天就是40块钱的死工资。

她进了卫生间,关上门的时候,里边传来“啪”的一声响,作为一个男人,我敏锐的判断出那是打火机的声音。

那一刻,我是有些震惊的。

我从小在一个平原乡村里长大,在我们那个不是很贫瘠的地方,想在大街上看到女人抽菸还是很稀少的,在我之前的固化印象中,抽菸就是男人的事,女人抽菸就说明这个女人不好。

《哪吒之魔童降世》里边,申公豹说过这样的台词: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那时年少的我,看待吸菸的女人就是这么想的,我那个年纪就是个二极体,天下事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哪能理解人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生物。

我站在洗手池前,掬起一捧捧清水扑在脸上,洗几下就抬头照照镜子,我是想等著眼睛不红了再出去,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哭泣的样子,即便他们都知道我哭了。

大概一两分钟后,我还没来得及走,卫生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开门的瞬间,一股浓浓的烟味从里边飘了出来,我侧头看向她,小声说:“餐厅规定不让抽菸。”

彦彦姐对我嘻嘻一笑,细、长、白的食指竖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我木訥的点了下头。

她也站到洗手池旁,边洗手边说:“对了君亮,你是哪的呀?来了这么久也没听你说过。”

我又用力挤了挤眼球,感觉眼睛不太红了,临出去之前我说:“许昌。”

“许昌?”

“对,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方。”

怕她不知道三国歷史,我又补了一句:“胖东来。”

“我知道我知道。”她白润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红的喜色,“咦!咱俩是老乡呀,我是鄢陵哩!”

不光是她吃惊,我也吃惊了,许昌到鄢陵,那就跟北京二环到五环的感觉差不多。

谁也没想到,几千里地之外,生长在那片流淌著金色麦浪的平原上的两棵树,移栽到了同一个餐厅里。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是很暖人的,从这天起,我俩说话的频率才算多了起来,在这之前都是她教我做事,然后我回答的內容基本都是:“嗯”“好”“行”。

有了彦彦姐做“靠山”之后,工作上確实更加顺利了,我每天都会骑著自行车,穿梭在双井桥周边那几个小区,彦彦姐每次都会给我准备好相同区域的外卖,一次性递给我。

我现在都还记得,收银台里那个姐,每次看到经理的时候都会夸我,然后经理就会翻开登记本大致看一遍,看完之后就满意的笑一下。

因为那登记本上,整页整页都是我的员工编號。

那时候我单纯的就像刚挤出来的奶,没有任何杂质,干活愿意出力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磨洋工。

我陶醉於送外卖,或者说逃避面对客人,餐厅就像一座监狱,我一离开它,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逐渐的,我在周边认识了不少保安小哥,以及周围店铺的服务员,我们相处的很融洽,那时我在bj刚刚开始拥有朋友,不过大多都是点头之交。

有一次送完外卖,我在富力城一个小门口,正准备走呢,一个保安叫住了我,“喂,兄弟,问你个事。”

我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他叫张腾飞,比我大7岁,这年他已经25了,有老婆孩子,老家湖北黄冈的。

犹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时,他提起黄冈这个地方,很自豪的跟我说:“听说过黄冈试卷吗?对,就我们那。”

他肤色有点黑,说话带著一点湖北口音,也是因为朋友介绍来的bj。因为他会说话,嘴甜会来事,他总能拍的领导心里舒服,所以他总能处在最閒的岗位上。

“咋了哥,你说。”

张腾飞走到我身前,先是很客气给我递了一支烟,“兄弟,你们送外卖,一个月能搞多少钱?”

“1200。”说话时,我摇了摇头,“哥,我不会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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