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脚上山

马车在林间飞驰，沉重的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令人不安的咯咯声。马尔科斯宽厚的牛掌死死攥住韁绳，车身剧烈顛簸，断角在摇晃中微微颤动。

“杀气。”萨兰贝尔的声音如冰棱坠地，瞬间刺破了沉闷的风声。

马尔科斯牛眼圆睁，双臂肌肉賁张如磐石！韁绳被猛力向后勒死！唏律律——！马匹悽厉长嘶，前蹄惊惶地腾跃而起！整辆马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泥泞中向前硬生生犁出两道深沟，戛然停住！扬起的尘土瀰漫开一片浑浊。

树林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山风穿梭树冠的沙沙声被无限放大，充满了压抑。

前方交织的树影暗处，四个轮廓无声无息地踏入斑驳的月光。黯灭小队如同从阴影里切割出来般，在路中央站成一排，凝固不动。脚下踩碎的枯叶发出细微的噼啪脆响。

“砰！”卡洛斯第一个撞开车厢门跳了下来。顛簸弄乱了他那撮显眼的金毛，他恼火地胡乱抓了两把，让它们炸得更张扬。他双手叉腰，身体前倾，像是要跟人干架，嘴里机关枪似的开喷：“草！阴魂不散是吧几个衰神？挡小爷的路了懂不懂？赶紧滚蛋！”

理察深紫色的斗篷垂坠如凝固的血泊，兜帽的阴影彻底吞没了他的面容。一只戴著黑皮手套的手缓缓抬起，枯瘦的食指像淬了毒的刀锋，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直直指向卡洛斯。“你们，”他开口，声音平板得像铁块摩擦，不带一丝起伏，“不能去安提亚。”

索伦那张扑克脸纹丝不动，刻板地向前精確地踏出半步，站得如同一根笔直的钢钉。“迪达尔已经標记你们。留在圣城，尚有生机。”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宣读法典，“踏出庇护之地，即为自取灭亡。”

奇拉嗤笑一声，双手叉在腰间，紫色短髮在夜风中飞扬跋扈。她抬起下巴，脸上掛著毫不掩饰的、看死人般的讥笑：“喂！聋了还是傻啊小黄毛？被迪达尔那疯婆子惦记上的人，坟头草比你人都高了！现在夹著尾巴灰溜溜爬回去，没准还能捡条狗命！”

齐贝伦元帅无声地向前一步，深色披风纹丝不动。他的左手稳稳按在腰间阔剑的柄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低沉克制，却掩不住其中的锋芒：“奇拉姑娘，回答我。圣殿骑士团信使，伍德队长…”

卡特那小山似的身躯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笨拙地攥紧拳头，巨大的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瓮声瓮气的回答里透著孩童般的惊悸：“…没…没了。我们…只想拦住他…拖一小会儿…大主教她…直接…就像捏碎一颗坚果…把他捏扁了…”最后几个字挤出来，含糊得几乎听不清。

萨兰贝尔的身影如同飘落的雪片般无声无息地立定，白袍的衣摆轻拂过湿润的草尖。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黯灭的四人，目光澄澈而冰冷，如同千年寒潭映出的月光：“她的网，未必能罩住这里。”

理察兜帽下的头颅极轻微地摇了摇，阴影深处似乎有两点幽光一闪而逝。“她自有法子…”那平板冰冷的声音里淬著铁器般的寒意，“…和无处不在的眼线。”一股无形无质的冷意隨著他的话语悄然瀰漫开来，仿佛深夜的浓雾笼罩了峡谷。

卡洛斯肩膀一耸，乾脆利落地放下环抱的双臂，顺势叉在腰间，下巴挑衅地冲理察扬了扬：“哈！那我们几个…今儿个还偏要去安提亚遛个弯儿呢？你能怎么著？”

萨兰贝尔素净的面容无波无澜，向前轻盈地踏出半步，清冷的目光直视对方：“请让开道路。”她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带著不容置喙的平静。

理察兜帽下的阴影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他没有答话，而是倏然垂下了那只方才抬起的手。另一只藏在斗篷下的手更快！手臂带动一道刺目的暗红残影——那柄造型诡异、仿佛吸吮著光线的湮灭之刃已然出鞘，带著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微嗡鸣。手腕一抖，锋锐的血色刀尖稳稳指向卡洛斯心口。“那就，”平板的声音里淬著金属的寒意，“只能让你们安静地躺上几个月了。总好过…送掉小命。”

“桀桀桀桀！”奇拉口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如同夜梟般的尖利怪笑，眼中跳动著兴奋的幽绿邪芒。她的指关节咔咔作响，十指瞬间被一层漆黑的、泛著金属冷光的骨质利爪覆盖，寒光闪闪！“老娘早就想撕烂你这张欠抽的臭嘴了再把你毛拔光，小黄毛！”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蝎。

卡洛斯脸上的玩味瞬间凝固，嘴角拉平，眼神变得如同盯上猎物的猛禽，锋芒毕露。他手臂闪电般抬起！一声清越的錚鸣响彻峡谷——晨曦圣剑出鞘！纯净而炽烈的金光瞬间驱散了身周数米內的昏暗！“出头鸟？”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身体绷紧，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剑尖直指奇拉，“行！小爷我先给你剃个刺蝟头！”

嗤——！利刃划破空气！齐贝伦的堡垒大剑也在同一时间悍然出鞘！沉重的剑锋带起风雷之声，却不是迎向对手，而是剑尖微微向下一压，厚重的剑身如同移动的壁垒般精准地挡在萨兰贝尔的身侧前方。他微微頷首，声音低沉而郑重：“诸位好意…心领了。”话语平静，动作却表明了无言的守护。

萨兰贝尔素白的袖袍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已无风自动，仿佛有看不见的寒流在周身涌动。此刻，那袍袖仿佛被无形的气流灌满，如同白帆般微微鼓盪起来。空气中，细小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飘散，让附近的温度骤然下降。

“哞——！！！”马尔科斯喉咙里炸开的战吼如同平地惊雷！巨大的右蹄裹挟著土黄色的光晕，狠狠向下一跺！砰！！！！！地面如同脆弱的地毯般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数米之远，碎石泥土四溅纷飞！他的牛眼因亢奋而赤红，巨大的战锤“轰”的一声砸落在身旁的地面上。

索伦刻板的面容上，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半分，几不可查，那几乎是一声嘆息。缠绕在双臂上的暗红纹身如同活过来的血管，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红芒！粘稠、浓得化不开的血光从中汩汩涌出，瞬间覆盖了他半个手掌，如同戴上了一副狰狞的血色手套。

卡特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旋即，他眼中最后一丝迟疑被坚定取代。伴隨著布帛撕裂般的刺啦声，他那身原本就略显紧绷的劲装被瞬间膨胀的肌肉撑得爆开！小山般的体型再次拔高一圈！虬结的肌肉如同钢绞铁铸，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淡淡的岩石纹理。他微微躬身，摆出一个衝锋的姿態，声音如闷雷滚动，带著一丝迫不得已的决然：“…得罪了！”

林间最后的寂静被撕碎。武器的锋芒、凝结的冰息、暗涌的血光、升腾的战意、龟裂的大地……所有紧绷的弦在剎那间断裂！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索伦清了清嗓子，刻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犹豫，嘴唇微张，似乎想遵循某种惯例流程。

“念个屁！嫩他们！”奇拉的怪叫瞬间撕裂了他的开腔。她脚下泥土爆裂！娇小的身影如同被弹弓射出，带著一股狠绝的紫色旋风，直扑齐贝伦！

索伦双臂微不可察地一抬又放下，最终无奈地垂下头，嘆息一声，低语几乎被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不合规矩啊。”

“好快！”齐贝伦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奇拉此刻展现出的速度，远超鹰谷那次的遭遇！快若鬼魅！

“靠！他们偷偷开小灶了！老马！护住圣女！”卡洛斯的怪叫声从树林方向传来，语速极快，带著一丝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