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值回票价

尼贡·地龙城·“蜂巢”巷道

地龙城並非一个平坦的城市，它的核心区域更像是一个被垂直掏空的、巨大无比的蚁穴迷宫。眾人沿著狭窄、陡峭、如同肠道般盘绕的石阶和悬空栈道，深入这座“蜂巢”的腹地。

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混杂著劣质菸草的刺鼻、腐烂菜叶的酸餿、廉价药水的苦涩、汗水的咸腥，以及无数生命体混杂的体味。光线昏暗，只有岩壁上零星镶嵌的萤光苔蘚和住户门口悬掛的摇曳不定的油灯，勉强驱散著浓稠的黑暗。

巷道两侧，是直接在岩壁上开凿出的、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店铺与住家。它们毫无规律地挤在一起，门挨著门，窗叠著窗。有的门口掛著风乾的岩蜥蜴肉，有的摆著锈跡斑斑的铁器，有的飘出劣质酒精的气味，还有的传出暗精灵巫医低沉诡异的吟唱。生活与生计，在这里毫无界限地交织、碰撞。

狭窄的通道里，人潮涌动。佝僂的洞穴人背著沉重的矿篓艰难穿行；光屁股的人类小孩尖叫著追逐打闹，差点撞翻路边一个摆著骨牌摊的洞穴人老头；一对牛头人夫妻正为了一枚铜鹰幣的“家用”在自家门口激烈爭吵，粗壮的牛蹄跺得岩石地面咚咚作响；隔壁暗精灵医馆里，不时传出伤者痛苦的呻吟和巫医不耐烦的呵斥。声音、气味、光影在这里搅拌、发酵，混乱不堪，却又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眾人挤过一段尤其狭窄、两侧掛满各种“杂物”的过道。卡洛斯皱著鼻子，小声嘟囔：“嘖，这味儿，比百城的下水道还衝。”齐贝伦元帅则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在评估著潜在的威胁和逃生路线。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宽敞的“拐角”出现在眼前。这里勉强算是个小平台，岩壁上开凿出几个稍大的洞窟，门口掛著破旧的布帘，算是店铺。一个身材臃肿、叼著一根用某种乾枯藤蔓叶子捲成的、冒著呛人青烟的“劣质雪茄”的人类大妈，正百无聊赖地倚在自家洞窟门口。她面前的地上，隨意地摊著几件叠得还算整齐、但明显陈旧、甚至带著洗不掉的暗红色污渍的黑色长袍。

大妈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衣著相对“光鲜”的眾人，尤其是齐贝伦元帅那身虽然沾了灰但剪裁精良的便服，以及卡洛斯那件骚包的镶金边马甲。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堆起市侩的笑容，用夹著“雪茄”的手指点了点地上的黑袍，声音带著浓重的烟嗓和夸张的热情：

“哎呦喂！几位老板！一看就是大人物！刚来地龙城吧？穿得这么撑头！嘖嘖。”她吐出一口呛人的烟圈，眯著眼，“瞧瞧我这压箱底的好货！正宗天谴教徒的校服！品相上號！瞧瞧这料子，瞧瞧这裁剪！穿上它，混进那些黑皮耗子的地盘，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一口价，100铜鹰！便宜你们了。”

齐贝伦元帅目光扫过那几件黑袍，他显然想到了离开的便利性，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掏钱袋——军人思维，效率优先，价格其次。

“慢著！”卡洛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齐贝伦的手腕，脸上瞬间切换成市井小贩特有的、精明到骨子里的砍价模式。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堆起夸张的嫌弃表情，指著地上的黑袍，声音拔高：

“老板！您这蒙谁呢？”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件黑袍的领口，夸张地抖了抖，“瞧瞧这领口，都磨出毛边了。瞧瞧这袖口，这洗不掉的血嘎巴。还有这味儿，嘖嘖，餿了吧唧的。这哪是什么品相上號？这分明是不知道几手的破烂货。”他站起身，叉著腰，一副我懂行的架势，“60铜鹰！不能再多了！爱卖不卖！”

大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叼著“雪茄”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她刚要张嘴反驳——

“且慢。”

一个清冷、带著一丝江湖规矩腔调的声音响起。

艾莉西亚·青叶碧绿眼瞳流转，摺扇唰地一声展开半幅，轻轻摇动。她莲步轻移，走到卡洛斯身边，碧绿眼瞳平静地扫过地上的黑袍，又看向那大妈，嘴角勾起一丝同道中人理解的微笑：

“店家。此物品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20铜鹰。一口价。”

“啥？二十？”大妈瞬间炸毛，她猛地扔掉嘴里的“雪茄”，唾沫星子横飞，“青叶老板！您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进价都不止这个数！您是不知道，现在抓个天谴教徒留全尸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能扒下这么完整的校服多不容易啊！您看看这料子，这……”

她喋喋不休地诉苦，试图挽回损失。

卡洛斯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纳尼？”他內心的小人疯狂咆哮：“二十？青叶姐！你比我还狠啊！这砍得也太离谱了吧？”

齐贝伦元帅看著大妈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眉头微皱，他那只被卡洛斯按住的手，又下意识地想去掏钱袋——似乎觉得40铜幣是个合理的折中价。

然而——

青叶根本没给大妈继续发挥的机会。她碧绿眼瞳中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仿佛早已看穿对方的底牌。她啪地一声合拢摺扇，动作乾脆利落，转身抬脚，作势就要带著眾人离开，声音平淡无波：

“既如此，叨扰了。隨我换一家便是。”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那几件黑袍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哎——別！別走啊！青叶老板！等等！等等！”大妈脸上的悲痛瞬间变成了惊慌，她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变了调。她深知青叶在这地龙城江湖上的分量和砍价功力。她说换一家，那就真能换到更便宜的。

“行！行行行！20就20！”大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哭丧著脸，声音肉疼颤抖，“唉，算我亏本交个朋友。青叶老板，您可真会杀价啊。”

艾莉西亚·青叶脚步顿住，优雅地转身。碧绿眼瞳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如同狐狸般的狡黠光芒。她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带著承让意味的微笑，对著大妈微微頷首：“店家爽快。”隨即，她目光转向旁边还处於石化状態的卡洛斯，摺扇轻轻一抬，遮住半边俏脸，只露出一双得意的碧绿眼瞳，无声地传递著一个信息：

“小样儿，学著点。”

卡洛斯金髮下的脸瞬间涨红，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內心的小人疯狂捶地：“臥槽？这他娘的也行？青叶姐！你才是砍价界的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