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浮夸君王

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直如同背景板般静立在他王座侧后方的桑德罗大师！那身宽大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灰色斗篷下摆，极其轻微、极其快速地…抖动了一下！

高仑那颗刚转回去的头颅，如同装了弹簧般猛地又转了回来！银灰色的眼眸死死锁定桑德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你也来？！”的控诉！

“桑德罗大师？！”高仑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也？！”

桑德罗深兜帽下的阴影纹丝不动。那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青铜的声音平静响起，带著一种歷经沧桑的古井无波：

“没有，陛下。”他顿了顿，声音毫无波澜，“您的错觉。”

高仑狐疑地盯著桑德罗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想穿透那层布料，看清他枯槁脸上的表情。

桑德罗似乎感受到了那灼人的视线，沉默了两秒，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我们受过两百多年的专业训练…”他微微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通常，不会笑。”

他深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看”向高仑。

“——除非，忍不住。”

亡者大厅·千穿万穿

高仑那套“亘古沙漏”的浮夸表演刚收尾，大厅里瀰漫著一股微妙的尷尬。

萨兰贝尔·霜语，这位以冰山著称的圣女，肩膀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见地耸动了两下！虽然她立刻恢復了冰雕般的姿態，但那瞬间的破功，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虽小，却清晰可辨！

齐贝伦·维尔更是绷不住了！他猛地转过身，整个肩膀都在剧烈地、无声地颤抖！显然是在拼命压抑即將喷薄而出的狂笑！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脸上写满了困惑！他深褐色的眼眸看看王座上略显僵硬的高仑，又看看身边抖成筛子的齐贝伦，巨大的蹄足无意识地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他完全没get到刚才那场“君王独角戏”的精髓。

卡洛斯则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马尔科斯厚实、带著牛膻味的背毛里！双手死死揪住老牛的毛髮，身体因为强忍笑意而微微抽搐！他脑子里拼命回想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但是这幕怎么这么像百城史蒂芬大师那些尬出天际的舞台剧，试图用更悲伤的回忆来对冲眼前这荒诞绝伦的场景带来的爆笑衝动！

就在这全员（除了老马）濒临笑场崩溃的边缘！

齐贝伦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笑意！他鬆开马尔科斯，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成王子应有的庄重（虽然眼角还带著一丝未褪的红晕）。他上前一步，对著王座方向，行了一个標准的恩维尔贵族礼，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陛下，恩维尔王国四王子，齐贝伦·维尔，拜会传说中的不死君王。久仰威名。”

高仑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刻从“表演翻车”的尷尬中挣脱出来，恢復了君王应有的矜持，微微頷首：

“哦？维尔家族的血脉…”他目光扫过齐贝伦冰蓝色的眼眸和那头標誌性的黑髮，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隨即转向左边那个翘著脚的死亡骑士，“杰克，是你的后人。”

一直处於“看戏”状態的死亡骑士杰克，覆盖著狰狞骨盔的头颅微微偏转，幽蓝魂火在齐贝伦身上停留片刻。那玩世不恭的坐姿似乎收敛了一丝，乾涩、带著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

“在下，杰克·维尔。”他覆盖骨甲的手臂隨意地抬了抬，算是打过招呼，“原索尔城…城主。”

“索尔城？！”齐贝伦瞳孔瞬间地震！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那个在恩维尔史诗中被传颂为“永不陷落”、“战神之城”的传奇要塞？！眼前这个…把脚翘在君王议事桌上的死亡骑士…竟然是它的城主？！他的…祖宗？！

高仑的目光又转向如同小山般矗立的马尔科斯，眼神里带著一丝新奇和探究。

马尔科斯感受到君王的注视，巨大的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下意识地挠头，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是个牛头人，奴…”

“咳咳！”卡洛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马尔科斯背后窜了出来！一脚（不轻不重）踢在老牛粗壮的小腿上！

“哞？”马尔科斯困惑地低头。

卡洛斯脸上瞬间堆起灿烂无比、如同百城最諂媚侍从的笑容，抢在马尔科斯说出“奴隶”二字前，声音洪亮地介绍：“陛下容稟！这位是铁蹄氏族尊贵的牛头人酋长——马尔科斯大人！他力拔山兮气盖世，是此行不可或缺的坚实壁垒！”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给马尔科斯使眼色。

马尔科斯虽然不太明白“酋长”是啥，但看到卡洛斯挤眉弄眼，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卡洛斯介绍完马尔科斯，立刻转向高仑，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如同盛开的向日葵！他挺直腰板，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极其標准、甚至带著点舞台剧腔调的圣骑士礼，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在下，罗斯国百城圣堂，维伦大师座下首席主教亲传弟子，首席圣骑士——卡洛斯！”他微微停顿，仿佛在酝酿情绪，隨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高仑，开始了他的表演：

“久闻不死君王陛下威名赫赫，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天顏，果然气度非凡，雍容华贵，神采奕奕，龙章凤姿，英明神武，威震寰宇，泽被苍生……”他几乎把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带点华丽感的褒义词都搜颳了出来，如同连珠炮般砸向王座！

他敏锐地捕捉到！当他说到“雍容华贵”、“神采奕奕”时，王座上那位银髮君王慵懒的姿態似乎挺直了一分！那双银灰色的眼眸瞬间亮起了一种…如同沙漠旅人见到绿洲般的、充满“理解”和“欣赏”的光芒！那眼神仿佛在说：知音啊！终於有人懂我的格调了！

高仑努力维持著君王威仪，但嘴角那抹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优雅地抬手，轻轻按了按嘴角，仿佛在掩饰內心的愉悦，声音带著一丝矜持的讚许：

“维伦大师…与吾亦是故交。他的弟子…果然也是少年不凡，英姿勃发，英气逼人…”他试图用同样华丽的辞藻回应，显然很享受这种商业互吹。

“咳！老高！”一个极其不合时宜、带著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了下来！杰克覆盖骨盔的头颅转向高仑，幽蓝魂火闪烁，“我稍微打断一下。”他指了指卡洛斯和齐贝伦，“客人还饿著肚子呢。咱们不用吃饭，你体谅一下活人行不行？再吹下去，我怕这位『英气逼人』的圣骑士阁下饿晕过去。”

高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心准备的舞台剧被强行拉下帷幕！他银灰色的眼眸带著一丝被打断雅兴的慍怒和不甘，狠狠瞪了杰克一眼！

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的桑德罗大师，深兜帽下传来沙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著一锤定音的效果：“杰克大人所言甚是。开席吧。”

高仑被两个“不懂风情”的下属联手拆台，只得悻悻地、带著一丝慵懒的无奈，挥了挥手：“…嗯。开席。”

卡洛斯心里那块悬著的大石头终於“咚”一声落了地！他偷偷抹了把额角並不存在的冷汗，长长舒了口气：呼…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祖宗诚不我欺！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他脸上重新掛起那副“真诚”的笑容，对著高仑又是一躬身：“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