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拐弯处是精心构筑的“倒八字”机枪巢,马克沁重机枪架设在垫高的土台上,射界覆盖整个弯道,形成致命的交叉火网。

斜坡区布满了尖锐的竹钉,密密麻麻地从红土中探出头;更险恶的是人为製造的“塌方区”,鬆动的土石下预埋著炸药,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將整片斜坡化作吞噬生命的泥石流。

100旅马蹄形支坑紧贴著公路侧壁开凿,炮眼用草泥仔细抹平,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

135旅扼守北坡,完全封锁住了史河渡口。

这里是相对平缓的河岸地带,此处灌木丛生。135旅构筑的是立体化的防御体系,要將任何试图渡河的敌人碾碎。

滩头,铁丝网扭曲盘绕,上面掛满了空罐头盒,任何触碰都会发出刺耳的警报。

崖壁上是令人胆寒的“悬空吊堡”悬掛在峭壁之上,用藤条编织的巨大筐体填满泥土,由山顶延伸下来的绳索操控升降。

在反斜面更是布置了威力惊人的“没良心炮”阵地,粗大的汽油桶经过改装,能將綑扎好的炸药包拋射到惊人的距离。

135旅的坑道面临地下水的挑战,在低洼处採用了独特的“船形底”设计,排水沟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防止淤泥堵塞。

此刻整个富金山之上到处都是荣六师的官兵们在奋力的夯土、开凿岩石的场景。

顾家生深吸一口气,富金山特有的泥土与汗水、松木与火药的气息混合著涌入鼻腔。这座沉默的山峦,正在他两万將士的手中发生著蜕变。

坑道是它延伸的钢铁血脉,星罗棋布的火力点是它森然的獠牙,而那深藏山腹、意志如钢的两万將士,便是驱动这台庞大战爭机器的、搏动不息的心臟。

当骄狂的日军踏入这片精心编织的死亡扇面时,每一道看似平静的山褶,都將在瞬间喷吐出毁灭的烈焰。这座山,已然化为战爭巨兽,静待著用铁与火,將侵略者埋葬。

1938年9月,大別山北麓,富金山下。

大地在震颤,钢铁的洪流,裹挟滚滚烟尘,正沿著公路,滚滚压向富金山。

十几辆九七式中型战车和更多的九五式轻型战车排成楔形攻击队形;数十门九二式步兵炮、四一式山炮乃至威力更大的野炮,被汽车牵引著;黄色的军服匯成一片移动的潮水。日军士兵们在军官的口令下,以標准的军阵行军。

这是日本陆军的第13师团,一支在侵华战场上以凶悍和“战功”著称的甲种精锐师团。

师团长是荻洲立兵中將,此时正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上,雪白的手套轻轻搭在指挥刀上。

他带著一种近乎刻薄的审视,扫视著前方那座沉默的山峦。富金山,在他眼中,不过是征服武汉、打通平汉线途中的又一颗绊脚石,一块需要被帝国铁蹄碾碎的顽石而已。

“支那第71军?”

荻洲的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皇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参谋的耳中,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以及刚刚攻陷六安的胜利,让整个13师团上下瀰漫著不可一世的骄狂之气。

在他们看来,华夏军队早已在淞沪、金陵、徐州被打断了脊樑,剩下的不过是凭藉山川负隅顽抗的残兵败將。

“命令!”

荻洲立兵的声音透过嘈杂的战场背景,清晰地响起,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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