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湾码头现在依旧被官兵把守著,此刻看见一顶凉轿过来,便有士兵大声呵斥:“閒杂人勿要靠近,赶紧离开!”
“是我!”卫渊从轿子里出来,径直往码头上走去。
一边走,一边问道:“巡检大人到了吗?”
“呃……他已经走了。”
“走了?”卫渊一愣,回头问道:“啥时候走的?”
“您来之前半刻钟的样子。”
“黄仁贵呢?”
“也跟著一起走了。”
看来陶泽的话没说错,这个巡检就是来走过场的。
但凡他想好好查这个案子,此刻必定还在船上。
於是加紧脚步往前走,上了接驳小船直奔群仙舫而去。
爬上甲板之后又是出了一身虚汗,两手撑著膝盖先缓了一会儿,这个时候他看见么儿躺在收起的船帆阴影下面睡得正香。
仵作作为最低等的衙役都不会配备隨从,再苦再累的活儿都得一个人干,所以通常会让家里人来帮忙。
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打扮成了男孩样儿显然是为了方便工作,现在这么閒,怕是船舱里已经没啥事情可干了。
感觉体力恢復了一点,卫渊抬脚往船舱里走去,刚进门便撞上了刘瞎子。
“大人,您……”老刘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他会来。
“我问你。”卫渊打断他,“有没有看见沈三尸体旁边的那把金梭?”
“我收起来了。”
呼!
卫渊长舒一口气,隨即又问:“那桌上还有个食盒,里面我插了一根筷子。”
“我也收好了,筷子没让任何人动过。”
“老刘啊,你可真帮了大忙了。”卫渊拍拍刘瞎子的肩膀,后背往墙壁上一靠,算是心定了下来。
然后斜眼往地上一瞧,瞳孔缩紧。
就见原本倒伏尸体的地方,居然用新鲜石灰画了一个个的小圆圈。
圆圈里面都有凝固的鲜血,是从尸体致命部位流出来的。
“这,这是你画的?”卫渊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
刘瞎子点点头,“回大人的话,此案死者眾多,杀人手法又如此离奇,是以尸体收殮之前,我就用石灰粉画出了关键位置。”
“这样的话,案发时的尸体位置便能一目了然,不然光靠一张嘴来说,可能会说不清楚。”
“很好!”卫渊讚许一声,又问:“谁教你的?”
“小人自己瞎琢磨的,让大人见笑了。”
卫渊怎敢笑他,这都快赶上现代法医的水准了。
他现在只是庆幸,还好仵作是刘瞎子,若也是个混日子的,这案子查起来就会非常吃力。
“证物都放哪儿了,带我去。”卫渊抬脚想往里面走,但是刘瞎子向边上一指道:“我放那儿了。”
回头看去,果然门边的角落里放著一个竹筐。
上面盖子不但盖得很严,还贴了一张荣县衙门的封条。
“我原本打算给您送过去的……”刘瞎子走过去撕开封条,“您看,封条上的浆糊还没干呢。”
然后又把盖子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大堆的东西。
除了那个放筷子的食盒和金梭之外,还有一些私人用品和帐本之类的东西。
“老鴇沈三平时就住船舱下面的一间包房內,我仔细搜过了,这些都是她的遗物。”
“她手下的小娘和家奴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七八个人住一屋,除了寻常用品,没有书信之类的东西。”
“客人的物品大部分都是银两和首饰,还有一些契约类的文书,我查过之后就把它们隨尸体一起送上岸了。”
“沈三养的那些打手,身上除了武器之外,就啥也没有了。对了,船老大和他的手下也没啥可疑的东西带在身上。”
卫渊点点头,走到竹筐跟前,伸手把金梭拿了出来。
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大拇指用力一推中间鼓出来的部分,咔吧一声,金梭上下错开。
两手同时握住,小心翼翼地左右分开。
没有东西掉出来,因为里面是空的……
卫渊驀然转头,看向刘瞎子。
却见他正瞪著右边独眼打量金梭,脸上的表情同样非常惊愕,似乎没想到金梭里面会另有乾坤。
“刘去病,这个金梭之前有谁动过?”
“之前……我不清楚,毕竟我到的时候船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刘瞎子想了想,摇头道:“反正我收起来之后,肯定没人动过它。”
语气肯定,语调平稳,不像是心里有猫腻的样子。
但是卫渊明白,刘瞎子的嫌疑是最大的。
如果真是这傢伙乾的,那么他有可能是沈三的人,也有可能是沙海帮的人,甚至可能是陶泽的人。
因为陶泽去年没有买凶,不代表今年没有。
所以这个帐本是眼下各方势力爭夺的焦点。
自己刚才已经暴露了真实意图,现在不能再表现得咄咄逼人了,要不然刘瞎子突然发难,性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没错,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外面的么儿都打不过,更何况深藏不露的刘瞎子。
於是点了点头,把金梭重新合上,扔回竹筐里面,然后把食盒拿了出来,转身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这一嗓子有些突兀,刘瞎子的身体明显一紧,不过手上却没什么动作,依旧低著头弓著腰,老老实实地站著。
“大人,有何吩咐?”外面跑来几个官兵,大声问道。
“就你们几个?”
“还有两个放哨呢,要不要也叫进来?”
卫渊数数人头,总共六个,便道:“够了,进来吧!”
转身往船舱里面走,径直上了三楼,来到天字一號包间里面。
尸体已经收走,血跡也早已乾涸,但是空气里面依旧縈绕著一丝淡淡的焦香味。
卫渊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面,然后解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捆红色的细丝线,递给当兵的。
把需要他们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六个人全都目瞪口呆。
工作量有点大啊,而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刘瞎子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独眼微闭著看似没啥表情,但是右手食指却微不可察地抽动著。
“事情是麻烦了一点,所以……”卫渊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桌上,“干完之后,拿去买酒喝。”
唰!
早有手快的一把抢过,点头哈腰道:“大人这么破费干嘛,吩咐一声儿就行了。”
说著话,挥挥手,六个人拿起红丝线出去了。
“刘去病,你去找两根木棍过来。”卫渊指指天板,“差不多能碰到顶就行了。”
“是!”
等刘瞎子出去,卫渊关上房门,走回桌子跟前。
吊灯里的明油蜡烛还未烧完,屋子里面很亮堂。
打开食盒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取出筷子,把有指纹的那一面朝上,轻轻放到桌子上面。
然后从包袱里面取出一小瓶银粉,先拔开塞子倒了一点在手上,用手指捻了捻,发觉纯度和细腻度都符合要求。
於是把那一大把鹅绒掏了出来,仔细挑选了最乾净最蓬鬆的一部分,在手里轻轻拢成圆球状,然后把银粉均匀地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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