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的土路像条僵死的长虫,歪歪扭扭地趴在山峦之间。

日头爬高了,晒得人脊背发烫,可山坳里的风却还带著股子阴狠的凉气,颳得刚冒头的草芽子瑟瑟发抖,勉强给这光禿禿的荒山添上点活气儿。

几只黑老鷂在天上懒洋洋地打转,是这片死寂地里唯一还动弹的东西。

万家镇城外头,偽军那骑兵营的马场就窝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

城里头,旅长刘凤池在聚仙楼大摆筵席,营长、副营长这號人物自然屁顛屁顛跑去蹭吃蹭喝,谁成想能撞上八路的埋伏,吃了带毒的蘑菇。

这会儿,那几个倒霉蛋正抱著聚仙楼的大红柱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咧咧呢!

头头不在,马场里这帮子兵油子可就彻底撒了欢儿。

营部里头,几张破桌子一拼,三五成群的偽军围得严严实实,赌钱贏来的票子明目张胆摊在桌面上,吆喝叫骂的声音差点把房盖儿掀嘍。

“开!开!开!”

“操他姥姥的!又是小!”

一个队长模样的傢伙,姓钱,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木牌蹦起老高,

“真他娘邪了门了!不玩了!憋一肚子邪火,找娘们儿泄泄火去!”

他骂骂咧咧地繫著裤腰带站起身。

旁边一个贏了不少的参谋嬉皮笑脸地剔著牙子:

“老钱,兜里还有子儿找乐子吗?別他妈赊帐让人扒了裤子撵出来啊!”

“滚你娘的蛋!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钱正输得眼红,一口浓痰啐在地上。

这骑兵营在偽军旅里確实是个宝贝疙瘩,上头剋扣当兵的粮餉是家常便饭,可对这些金贵的东洋马却不敢怠慢,精料豆饼伺候著,白的大洋流水似的。

可到了底下这帮孙子手里,再好的经也能给你念歪楼。

就比如这老钱,敢这么输,输光了底儿也不急眼,因为他手里掐著餵马的粮秣呢!

缺钱了?偷偷倒腾出去一批就是了!

整个营地里,干这勾当的人海了去了,早就心照不宣了。

马场东墙那头,就是老钱连队的防区,为了运“货”方便,他们自个儿早就偷偷把围墙扒拉出个大豁口。

“钱队长!”

哨兵有气无力地敬了个礼。老钱眼皮都懒得抬,径直回了自己连部,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顿时响起女人一声尖叫。

他的副官手忙脚乱地从炕上滚下来,慌里慌张地提裤子,脸臊得像块红布:

“队…队长!”

老钱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脸晦气:

“把你那襠里的玩意儿塞回去!赶紧骑匹马奔城里,找高掌柜,说老子又有一批『硬货』要出手!”

“是!是!”

副官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系扣子。

炕上的女人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哆哆嗦嗦地去够地上的衣服。

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刚露出来,就被老钱一把攥住了。

“快滚蛋!把门给老子带上!”

老钱衝著副官吼了一嗓子,眼珠子却色眯眯地粘在炕上。

副官瞅了眼自己的相好,屁也没敢放一个,麻溜儿地躥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老钱搓著手,刚凑到炕边要办事,门“哐当”一声又被猛地撞开了。

“你他娘的……”

老钱扭头就骂,却见副官哭丧著脸,双手举得老高,一步步倒退著挪进屋来。

紧接著,一支冷冰冰的汉阳造枪口顶著他后腰就进来了。持枪的年轻人,正是张云笙,脸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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