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自魔鬼的「作品展」

市局，第一审讯室。

此时的空气，比西伯利亚那片冻土还要冰冷。

叶知秋静静地坐在审讯椅上，他换下了一身狼狈的工装，穿上了乾净的看守所囚服，鼻樑上那副金丝眼镜，依旧一丝不苟。

他没有丝毫身为阶下囚的狼狈，反而像一个即將举办个人画展的艺术家，神情平静，甚至带著一丝淡淡的、对接下来交流的期待。

审讯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高建军和陈岩轮番上阵，用尽了他们三十年刑警生涯所有的审讯技巧。

他们將那些在画室里搜出的、用真人头骨製作的“艺术品”照片，一张一张地拍在他面前。

他们將倖存者苏晴那份充满了恐惧的口供，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然而，叶知秋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他不否认，不狡辩，甚至不愤怒。

他只是在“欣赏”。

“这件作品，我称之为『夜之烛台』。”他会拿起林晓芸头骨烛台的照片，用一种近乎痴迷的语气，向对面的警察，详细地介绍自己的“创作理念”。

“你们看这个弧度，是不是完美地再现了巴洛克时期的华丽与繁复？”

“为了找到最完美的对称点，我用了整整三天，才完成打磨。”

“还有这个，『少女的祈祷』八音盒。”他指著另一张照片，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们听过它演奏的《致爱丽丝》吗？”

“那是我用她的小腿骨，製作的音梳。声音清脆，带著一种独特的、属於死亡的韵律。”

“美，实在是太美了。”

高建军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捏得咯咯作响。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审讯一个罪犯，而是在被一个魔鬼，拖入他那充满了鲜血和骸骨的、疯狂的艺术世界。

审讯室外的观察室里，支队长宋哲和李浩，也沉默地看著这一切。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宋哲的声音沙哑，他抽了半包烟，却丝毫无法缓解內心的烦躁。

“他不是疯子。”李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一个真正的疯子，他的世界是混乱的，是无序的。但您看他。”

李浩指著单向玻璃后面那个侃侃而谈的身影，“他的每一个用词，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他扶眼镜的动作，都充满了计算和控制。”

“他不是疯了，他只是……活在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由他自己制定规则的世界里。”

“那我们怎么办？”宋哲第一次，用一种近乎请教的语气，问向这个年轻人。

“他承认了所有用骸骨製作『艺术品』的行为，但他拒不交代，这些骸骨的来源。”

“更不用说，那个还未找到的……苏晴。”

李浩沉默了。

对於叶知秋这种人来说，常规的审讯技巧，已经完全失效了。

你无法用道德去谴责他，因为他早已建立了一套属於自己的、扭曲的美学体系。

你也无法用证据去压迫他，因为他会把那些证据，当成是对他“作品”的讚美。

要击溃他，必须找到他那个“完美世界”的唯一漏洞。

就在这时，审讯室里，一直沉默的陈岩，突然开口了。

他没有问任何关於案件的问题。

他只是將那张从吴志明车里找到的、修復好的“蓝色康乃馨”照片，轻轻地，推到了叶知秋的面前。

“这个『作品』，不是你的吧？”

叶知秋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看著那张照片，那双隱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被李浩精准捕捉到的情绪。

那不是恐惧，不是惊讶，而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