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克的描述並非华丽的辞藻堆砌,而是用平实的语言,勾勒出埃克托尔一家生活的拮据窘迫,和对体面近乎病態的渴望。

“...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周日清晨,埃克托尔先生努力挺直腰板,模仿著贵族的几个蹩脚姿势,骑上他的战马...”

吕克在敘述这部分时时,故意带上了一点悲悯,预示著即將到来的灾祸。

咖啡馆里邻座的喧囂似乎都淡去了。

拉乌尔完全沉浸在吕克的讲述中,他能“看到”埃克托尔努力装出来的骑士风度之滑稽,也能感受到底层人物的虚荣。

作为一个出版社老板的儿子,他太熟悉巴黎瀰漫的那种虚荣攀比的社会心理了。

这故事的真实感与尖锐性,像一颗投石,击中了他。

“灾难发生得毫无预兆,像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吕克的声音陡然变得紧张而压抑,“埃克托尔正享受著久违的路人投来的羡慕目光时,马匹嘶鸣著挣脱韁绳的束缚,向路边撞去...”

拉乌尔也跟著他的描述,紧张了起来,“该不会是撞到了人吧!”

“...一个可怜的老妇人,一连翻了三个跟头,滚到十步以外,围裙也被掀了起来...”

拉乌尔“嘶”了一口气,“果然如此,然后呢!”

吕克精准地在了故事最具戏剧张力的节点上,停住了话语。

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冰冷的菊苣根咖啡,喝了一口,润一润已经有些乾燥的喉咙。

拉乌尔已经完全忘记了呼吸,他捏著咖啡杯柄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到指节泛白。

邻桌那位戴珍珠项炼的夫人,也正皱著眉看向吕克,眼中满是对后面故事发展的好奇。

“然后呢?”

拉乌尔急切地追问,他迫切想知道结局,想知道那个可怜的老妇人死了没有?埃克托尔一家的命运会怎样?

“她怎么样了,那个老妇人?埃克托尔呢,他们赔钱了吗?”

吕克放下杯子,看著周围一圈人渴求的眼神,继续讲起了结局:“...那位老妇人没有离开过她的扶手椅,她从早吃到晚,越长越胖,快活地和其他病友聊天。”

“...至於说埃克托尔先生,辞退了女佣,还变得格外节省,那笔酬金早就全贴进去了。”

他的声音平淡地述说著最后的结局,故事结束,吕克端起早已冰凉的菊苣咖啡,又啜了一口。

整个咖啡馆的一角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邻座戴珍珠项炼的夫人,旁边翻阅报纸的绅士,甚至端著托盘的侍应生,此刻都是无言,似乎还沉浸在那令人窒息的故事中。

拉乌尔靠在柔软的藤椅上,身体姿势也已经不復初时的舒展。

震惊。

这个词汇在他心底反覆撞击,掀起巨浪。

拉乌尔是出版商之子,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那些削尖脑袋想挤进文坛却只能堆砌辞藻、无病呻吟的面孔。

他也曾听过破產前的吕克,这位有些天真又充满莫名自信的同窗,在文学沙龙里朗读那些词句华丽却空洞无物的诗篇。

那时杜邦所谓的才华,在拉乌尔眼中,不过是富家公子的附庸风雅,是配不上父亲出版社的排字架的。

他印象中的吕克,就是那个家境优渥时爱写些浅薄诗歌,破產后也会一蹶不振的失败者。

可眼前这个苍白青年口述的,这个名为《骑马》的故事,却彻底顛覆了拉乌尔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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