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退下后,再次回到自己的房屋。

与此同时,议事厅的烛火终於熄灭,但秦王府的夜,还未到安寧的时刻。

李世民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寢殿,长孙氏如往常一样,为他端来一碗温热的安神汤。

李世民接过汤碗,一饮而尽。他握住长孙氏的手,將她拉到怀里抱住。

“夫人还没睡?”

“在等你。”

“二郎还在为今日之事烦心?”长孙氏轻柔李世民的眉头,声音满是关切。

“观音婢,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李世民终於开口,声音带著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长孙氏一怔,隨即温婉一笑,反手握住丈夫宽厚,布满老茧的手掌,“为何这么说?二郎是孩子们的英雄,是他们天。”

“可是我这个天...”李世民嘆息一声,眼神露出罕见的脆弱,“承乾那孩子..自从上次中毒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今日在议事厅,他分析局势,剖析利弊的样子,那份沉稳和决绝,让我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心惊。”

“孩子病癒后,確实不太一样了”长孙氏將头轻轻靠在李世民肩上,“二郎中毒吐血的样子,嚇坏了他。一个孩子,亲眼目睹父亲徘徊生死边缘,他怎能不变?”

“何止是不太一样”李世民用手贴著长孙氏的额头,“他说话的神情,倒像身负血海深仇之人。”

“会不会是病糊涂了?”长孙氏侧头问道。

“不是。”李世民摇头,“他的话句句在理,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是..”

“只是什么?”长孙氏咬了咬唇。

“只是那种眼神...”

“什么眼神?”长孙氏追问道。

李世民低头,凝视妻子。

“杀意。”李世民的声音很轻,“一个孩子眼中的杀意,浓烈,深重。”

长孙氏沉默了。她缓缓抽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夫子最近夸青雀读书进步了,只是丽质还是那般顽皮”

长孙氏看著李世民,眼神哀伤,“可承乾..他本该也是那样的。”

“那是他长大了。”长孙氏哽咽,“他怕有一天,他敬若神明的父亲会突然倒下。”

“再也无法保护他和母亲弟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点长大,让你看到,他也和你一样有力量。”

“承乾今日所说的那番话,或许不是说给兄长听的,只是一个儿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父亲,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番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李世民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想起儿子在议事厅那双灼灼的眼睛。

想起那句怒吼,“您若顾忌天下,那就由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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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微明。

几乎一夜未眠的李世民在长孙氏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准备上朝。

当他路过庭院时,一阵沉重的喘息和石锁碰撞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

庭院中,他的嫡长子承乾,穿著那身不合体的锁甲,吃力的举著两块石锁。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小脸涨得通红,每举起一次,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李世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他想开口阻止,但对上承乾那双倔强,燃烧著怒火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那双眼睛,和昨夜观音婢描述的一模一样,充满了恐惧,也充满了不屈。

李世民缓缓握紧藏在袖中的拳头,转身离去。

太极殿內的巨烛静静燃烧,映得金柱上的盘龙鳞片闪闪发光。

李世民身著素净灰色常服,垂手而立於班列之首,眼观鼻,鼻观心。

“二弟,来的真早。”

李建成身著深青色朝服,胸前绣著金丝盘龙,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李世民抬眼,太子李建成正含笑站在他面前,神情温和。

“大哥也是。”李世民微微頷首,算是回礼。

一个身影从李建成身后挤了出来,是齐王李元吉,他今日穿著一身猩红锦袍,瞥了一眼李世民,嘴角向下一撇。

“听说父皇已经同意,由我掛帅,北上抵御突厥”李元吉用手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二哥手下那几位能征善战的將军,以后也要归我节制了。”

李世民转过身直视李元吉,虽穿著朴素,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却无法掩饰。

“此次北征,关乎社稷安危。四弟年轻气盛,正当重任。”

李元吉脸上的嘲讽表情瞬间僵住了,一时气急败坏,眼神如毒蛇般盯著李世民,试探道。

“只是这尉迟,秦琼二將..”

“怎么?”李世民挑眉。

“他们跟隨二哥多年,对二哥忠心耿耿。”

“我担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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