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睁开眼的时候,洞顶的符光正一寸寸暗下去。

不是金光洞主殿那等辉煌阵法,而是偏殿角落悬著的续命符,纸角焦黄,光晕如喘息般断断续续。

他试著动手指,只觉五臟六腑像被碾过一遍,连呼吸都牵扯著肋骨深处一阵阵发空的疼。

他记得那支箭。

幽蓝,细如髮丝,从龙王袖中射出,直穿胸膛。他扑上去的时候,没想太多,只觉得那一枪若刺下去,哪吒就真成了孤魂野鬼——和他一样。

可现在,他活了。

心跳很弱,但確实还在跳。经脉里空荡荡的,別说调动灵力,连最粗浅的吐纳法都无法运转。他试了试,意念刚沉入丹田,便像撞上断崖,戛然而止。

废了。

这具身子,彻底废了。

他闭上眼,没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石阶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太乙真人来了。

白袍无尘,袖口绣著云纹,手里托著一只玉瓶,瓶身微亮,里头浮著三粒丹药,金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物。

“醒了?”真人站在床前,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够他听见。

清虚想撑起身子,手一软,又跌回去。

“不必动。”真人袖子一拂,一股暖流托住他后背,让他半靠在石枕上。“命是保住了,靠的是我一道金丹之气吊著。但你经脉尽毁,本源枯竭,此身已不堪再用。”

清虚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真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到他手中:“此牌可保你安然下山,乾元山外围任你通行,无人阻拦。山门外有驛站,可借灵禽送你回乡。”

清虚握著玉牌,指尖冰凉。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逐客令。

不是赶,是送。送得体面,送得不留余地。

“哪吒……”他终於挤出两个字。

“他在外殿。”真人淡淡道,“我拦著他,没让他进来。”

清虚闭了闭眼。

他明白。哪吒若进来,见他这副模样,未必能忍住。而忍不住,便是乱。

“你救他一命,他欠你一世。”真人看著他,“但因果到此为止。再留,反成执念。他需走自己的路,你也该归去。”

清虚苦笑:“我还能去哪儿?”

“你本就不属於此。”真人转身,走向门口,“此身虽废,你心未灭。缘尽於此,好自为之。”

门轻轻合上。

清虚一个人躺在石床上,手里攥著玉瓶和玉牌,像攥著最后一点退场的凭证。

他知道,任务完成了。

哪吒的因果烙印已经种下,深得连天道都抹不掉。那一枪,那一血,那一句“谁动他就是动我”,都是铁证。

他不是没想过死。

可死容易,活著更难。尤其是以这副残躯,拖著一口气,被赶下山,像个被用完的旧工具。

他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沉重,急躁,带著火气。

哪吒来了。

门没开,但人已经站在外面,声音从缝隙里挤进来:“你真要走?”

清虚没应。

“师尊说你非门中人,缘已尽,该走了。”哪吒声音压著,像在忍,“可你救我两次,第一次炸山引雷,第二次替我挡箭……你现在这样,我让你走?”

还是没应。

“你说话啊!”哪吒猛地拍了下门,“你不是最能说的吗?平日教训我时一套一套的,现在装什么哑巴?”

清虚终於开口:“小哪吒,你还活著,就够了。”

“够什么够!”哪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让我看著你被人抬下山?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清虚笑了下:“我不是垃圾。我是散修,本就无门无派。现在任务完成,自然该走。”

“任务?”哪吒声音一滯,“你是为了任务才救我的?”

清虚没答。

哪吒沉默了几息,忽然冷笑:“好啊,那你走。我哪吒不拦你。但你记住,你要是死在外头,我迟早把乾元山掀了。”

说完,脚步声远去。

清虚靠在石枕上,胸口一阵发闷,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知道哪吒不会真掀山,但也知道,那孩子心里已经埋了火。

他缓缓坐起,靠著手肘一点一点挪到床边,双脚踩地,腿软得直打颤。他扶著墙,一步步往外走。

偏殿到山门,不过百步。

他走了半炷香时间。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山门外,晨光微亮,风带著海腥味吹过来。他拄著一根木杖,是洞中道童给的,粗糙,但能撑住身子。

哪吒站在廊下,背对著他,手里握著火尖枪,枪尖垂地。

清虚没叫他。

他慢慢走过,脚步声很轻。

哪吒忽然开口:“你走之后,我会变强。”

清虚顿了顿。

“不会再有人能逼我剔骨,也不会再有人能让你替我死。”哪吒转过身,眼神像烧著的炭,“你留下的东西,我收著。等我哪天杀上天庭,替你討个公道。”

清虚笑了笑:“小哪吒,保重。他日有缘,或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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