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莲回过头,用埋怨的目光狠狠刮著王伍贵的脸。
“我说老王,你能不能走快点?磨磨唧唧,跟个小脚娘们儿似的!”嗓门洪亮,震得路边的梧桐叶都簌簌发抖。
说话时,还用力晃了晃手里粉色的保温桶,以加强语气。
王伍贵两脚像粘了胶水,移动半分都费劲,特別是那张老脸,跟个苦瓜似的。
哪有心情走路。
“你个败家娘们,你自己惹出一摊事,我没有怪你。可你找律师就找正经律师,偏要找个阴阳神棍做律师,你脑袋被驴踢了吗?”
“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王伍贵终於忍无可忍,把心里的苦水倒了出来。
“神棍怎么了?神棍总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屁老板强!”
“你都穷成这个鬼样还有脸?脸能当饭吃吗?等房子都被那天杀的占了,你就抱著你的老脸睡大马路去!”
李翠莲连珠炮似的数落,王伍贵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认命地跟在后面。
李翠莲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其实我也不想找他,可別的律师张口就要三万两万,最少也得三五千,怎么请得起?”
“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伍贵表示不认同婆娘的观点:“你以为收费少就一定好吗?现在是拿去打水漂,跟钱多钱少没有关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著嘴,一边慢慢往前走,终於来到林家道场门口。
一家单独的老房子,明显已有些年头。
清明刚过,天空中还漂浮著纸钱灰的味道。
暗红色的大门虚掩著,门板上的铜环光亮润滑,显然被无数人的手摩挲过。
王伍贵心想,摸过那铜环的,无非是来求他们做法事人的手,反正不会是想告状的人。
老两口在门外来来回回徘徊了三趟,都没有进去。
每次走到门口,两人都被香炉里飘出的檀香呛得后退。
道场里传来法器碰撞叮叮噹噹的脆响,夹杂著不知所云的经文吟唱声、吆喝声,甚至还有用脚跺地的声音。
怎么进?
人家在里面叮叮噹噹做著法事,念著经文,你推门进去说“你们停一下,先別念,帮我看个诉状先,我要请你当代理人,做律师帮我打场官司”?
实在七不搭八。
感觉真的十分违和。
这一点,李翠莲也是有认知的。
如果对方正歇著就好办点。
偏偏正叮叮噹噹敲著,摇头晃脑唱著。
“这种地方阴气重,活人还是少去招惹。”王伍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李翠莲心里更堵。
你个死鬼,你以为老娘乐意这样吗?
还不是因为穷……
这时候。
“吱呀”一声道场门轴转动,一个穿藏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拿著一只豁了口的白色瓷碗,往石阶上倒符灰水。
男子戴著绣有八卦的暗红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可以看到,露出的下頜线还沾著点香灰。
李翠莲注意到,男子倒符灰水时,手腕翻转的弧度有点特別,像在画什么画,又像打什么圈圈。
倒个符灰水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莫非在驱散某种秽气?
话说这世上真的有秽气吗?李翠莲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窝囊气。
男子倒了符水后,便一手拿著白瓷碗,一手提著道袍,施施然转过身去,活像戏文里演的那样。眼看就要重新进入屋里。
“哎,你就是……林师傅?”李翠莲情急之下,快步走过去问了句。她自己感觉,那声音比香炉里飘出来的烟雾还要虚。
男子回过身,摘了帽子,露出乱糟糟的一头乌髮和一对熊猫似的黑眼圈。
大约听到“师傅”两个字让他愣了愣,男子回头打量著眼前这个穿著布衫、一脸焦急的中年大妈,还有她背后畏畏缩缩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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