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內,空气里混杂著咖啡的甜腻、金属灯架散发的燥热,以及几十號人凝结的紧张气息。
一场关键的双人对话戏刚被导演王振邦喊了“cut”。
监视器后,导演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猛地將手中捲成筒的剧本摔在扶手上,指著监视器,对旁边的摄影师咆哮:
“老刘!你他妈在搞什么飞机?!
我要的是那种剑拔弩张的张力!这镜头死气沉沉的,跟拍家庭录像似的!重来!”
摄影师老刘脸色訕訕,没敢反驳,只是低声指挥摄像助理重新调整机位。
片场陷入一种高压的沉默,只有轨道车移动时轮子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导演又对身后喊:
“贾文呢?你给这干看著啊?你是导演助理,不是观眾,去帮忙啊!”
“来了。”
一个年轻人跑过来,穿著洗得发白的t恤,手里紧握著场记板和那份被翻得卷边的《电影镜头语法》。
他没有去调整机位,而是扫过监视器上定格的构图,又迅速看向刚刚停止滑动的轨道车和固定在三脚架上的主机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清晰的穿透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王导,关於刚才的镜头调度,我有点想法……”
王振邦的脖子像生锈的轴承,极其缓慢地转向贾文。
他眯起眼:
“哦?”
他拖长了尾音,嘴角掛著一丝冰冷的嘲弄:
“我们的大理论家又有什么真知灼见?说来让我这个老傢伙开开眼。”
贾文无视嘲讽,指著机位布置,语速平稳地说:
“王导,这场戏是两人关係转折点的关键对峙,衝突张力应该层层递进。但目前的调度……”
他略作停顿,组织更专业的语言:
“当女主说出那句关键台词『我们完了』时,按照情绪的顶点,镜头应该给予强化的反应。
但主摄a机纹丝不动,b机还在慢悠悠地做它的『艺术性』环绕,呈现出那个不温不火的中景。
结果就是,台词的力量被稀释了,本该爆发的情绪点被过於平滑的镜头语言硬生生压了下去,所以您才会觉得『死气沉沉』。”
贾文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块巨石。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著他,一个导演助理,竟然在片场,当著所有人的面,如此精准地剖析导演的镜头调度失误?!
导演王振邦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著,他猛地从导演椅上弹起来,动作之大让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他指著贾文:
“你在教我做事?”
贾文不卑不亢:
“我是看您一直对拍摄效果不满意,所以…”
“闭嘴!”
王振邦粗暴地打断他,口水喷溅在贾文脸上:
“一个才摸过几天机器、扛过几天滑轨的毛头小子!
一个连分镜头脚本都轮不到你画的小助理!
你懂什么叫现场调度?
你懂什么叫镜头节奏?!”
他目光落在贾文手里那本《电影镜头语法》上。
他伸手一把夺过那本书,“啪!啪!”两声,狠狠地在贾文眼前拍打著书封。
“就看了几本这种破书!
就以为自己能指点江山了?
就能教我王振邦怎么摆弄镜头了?
老子拍片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穿开襠裤玩泥巴呢!
艺术是干出来的!是在现场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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