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达完准备军队的指令后,伊莉莎白女王的脑海中,一个几乎快被尘埃彻底掩盖的名字,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第十四代德斯蒙德伯爵,杰拉尔德·菲茨杰拉德。

一个完美的棋子。

理论上,这位在伦敦被囚禁两年的伯爵,依然是德斯蒙德那片土地的合法主人。而罗马人如今驻扎的科克港,正在他的法理领地之內。

女王转向身边站得笔直的首席大臣,威廉·塞西尔。

“去监狱。”

她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

“派人把德斯蒙德伯爵给我提出来。”

塞西尔微微一怔,確认自己没有听错。

“现在?”

“就是现在。”女王的语气不容置疑,“让他洗个澡,换身体面的衣服。然后,带到这里来见我。”

……

伦敦的监狱。

这里是遗忘与绝望的监狱。空气中瀰漫著经年不散的霉味、潮气和若有若无的排泄物臭气,混合成一种能渗入骨髓的冰冷。

杰拉尔德·菲茨杰拉德蜷缩在一堆早已发黑、散发著腐烂气味的乾草上。他双目无神地盯著头顶那扇窄小的石窗,那里是这片黑暗中唯一与外界的联繫,但透进来的光线吝嗇得可怜,仅仅能勾勒出窗户的轮廓。

两年了。

整整七百多个日夜,他就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老狗,被锁死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每天的节奏被狱卒的脚步声固定。开锁,扔进一盘能当石块使的黑麵包,一碗浑浊到看不见底的水,然后將他带到院子里,像牲口一样放风一刻钟。

他无数次地后悔。

如果两年前,没有那么愚蠢,没有天真地相信英格兰王室那套虚偽的“公正”裁决,而是直接带著菲茨杰拉德家的骑士,跟那个该死的奥蒙德伯爵在爱尔兰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菲茨杰拉德家族的荣耀,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暗囚牢里,被一点一点地消磨、腐蚀、殆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用最恶毒、最古老的盖尔语,一遍又一遍地问候伊莉莎白女王和她所有的祖先。

“哐当——”

沉重的铁锁被钥匙扭动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迴响,格外刺耳。

杰拉尔德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又是送饭的时间了。他想。也许今天运气好,水里不会有虫子。

然而,这一次的脚步声却有些不同。它没有在扔下食物后就匆匆离去,而是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口。他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

“德斯蒙德伯爵。”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清晰、冷静,不带任何感情。

这声音像一根针,猛地刺入杰拉尔德麻木的神经。他浑身一震,那不是狱卒粗鲁的嗓音。

他缓缓地坐起身,动作僵硬。乱蓬蓬、打著结的头髮下,一双眼睛费力地看向门口。

牢门大开。门外站著一个身穿宫廷侍从服饰的男人,衣著一丝不苟,神情冷漠。在他身后,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典狱长,此刻正卑微地躬著身子,脸上堆满了諂媚的笑。

“奉女王陛下之命,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这几个字落入杰拉尔德的耳中,却不亚於一声惊雷,让他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女王?

那个將他像垃圾一样扔在这里两年不闻不问的女王,终於想起他来了?

侍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或许是懒得理会他的震惊,只是將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乾净衣物,从典狱长手中拿过,递了进来。

“请您换上。女王陛下在白厅宫等您。”

杰拉尔德彻底愣住了。

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本来顏色、散发著霉味的囚服,和对方手中那套质地优良的衣服之间来回移动。

一种荒谬绝伦到极点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伸出枯瘦的手,接过那套衣服。然后,他就去浴室里洗了一个澡,然后换上崭新的衣服。

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打算再关著我了?我就这么……重获自由了?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翻滚、碰撞,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两年的囚禁生涯,剥夺了他的一切,却也教会了他最重要的一件事——隱藏自己的一切情绪。

当他终於走出那扇他以为將是自己坟墓的铁门,穿过阴森、滴水的走廊,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午后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適应了光线,伦敦喧闹的街道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两年时间,这座城市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对杰拉尔德而言,却恍如隔世。

侍从在前面领路,一言不发,步履沉稳。

杰拉尔德跟在后面,他那双重新开始观察世界的眼睛,扫过路边的一切。他看到一个麵包师正从烤炉里取出金黄色的麵包,那香气让他胃里一阵抽搐。他看到一位贵妇马车的车窗里,闪过一张化著浓妆的脸。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终,那座宏伟的白厅宫,出现在他的面前。

宫殿內,伊莉莎白女王正坐在她的御座上。阳光透过高窗,在她华丽的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侍从將杰拉尔德带到大厅中央,躬身行礼。

“女王,德斯蒙德伯爵已经带到。”

女王的视线落在杰拉尔德身上,在他那张因为久居地牢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种审视货品般的打量。

“很好,你先退到一边。”

侍从悄无声息地退入大厅的阴影之中。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女王和这位刚刚出狱的伯爵,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两年了,菲茨杰拉德伯爵。”女王终於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你现在,是否还对奥蒙德伯爵的领地耿耿於怀?”

杰拉尔德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回答,每一个词,甚至每一个音节的语调,都將决定他接下来的命运。是回到那个阴冷潮湿的地牢,继续腐烂下去,还是……

他深深地低下头,將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头乱髮之下,用一种近乎谦卑到尘埃里的语气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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