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於紫室
巴西尔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鬆软的大床上,鼻腔里充斥著一股陌生的木香。
他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是深色的木製家具,上面雕刻著繁复的纹路。床头柜上,一个金色的东正教十字架在晨光中反射著柔和的光。
我是谁?
我在哪?
念头刚起,无数不属於他的记忆碎片就在脑海里轰然炸开,剧烈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那身滑腻的丝绸睡袍从肩头滑落也毫不在意,冲向房间里一面镶嵌著银边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褐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樑,紧抿的薄唇。一头浓密的深棕色捲髮乱蓬蓬的,带著主人刚睡醒的慵懒。
这是一张属於少年的脸,骨骼尚未长开,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却有一种不该属於这个年纪的、死水般的沉静。
他抬起手。
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也做著同样的动作。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清晰地告诉他。
这不是梦。
巴西尔……他咀嚼著脑海中浮现的这个名字。不,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巴西尔了。
他低头打量著镜中少年身上的丝绸睡袍,又环顾了一圈房间里处处透著低调奢华的装饰。
魂穿了。
而且看这架势,身份还挺尊贵,对自己的新身份巴西尔很是满意。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进。”巴西尔沉声说道。
厚重的木门被一个侍从无声地推开。侍从穿著一身朴素但裁剪得体的制服,躬身垂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皇子殿下,今天是您的生日,早餐已经备好。巴西琉斯与共治皇帝正在餐厅等您。”
皇子?
“等等!”他叫住正要转身引路的侍从,“今天,是哪一年,几月几號?”
侍从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仿佛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他依旧躬著身,恭敬地回答:“回殿下,今天是主降生的1560年,十一月十一日。您已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二年。”
1560年。
巴西尔的脑子飞速运转。
公元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拜占庭帝国灭亡。现在是1560年,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
这个时间点,欧洲还有哪个国家敢称“皇子”?
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家那帮人信的是天主教,跟这屋里的东正教十字架对不上。
刚刚自称沙皇的莫斯科公国?他们是东正教分支没错,可这房间里的装饰风格,是纯粹的希腊晚期罗马风格,和斯拉夫人的审美完全是两码事。
他满腹疑竇地跟著侍从走出房间,踏入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悬掛著巨幅的壁毯。上面用金线绣著歷代皇帝的肖像,从君士坦丁大帝到查士丁尼,再到巴西尔二世……
但在队伍的末尾,他看到了几个陌生的皇帝肖像,他们的面容威严,穿著紫袍,但巴西尔可以肯定,歷史书上绝没有这几號人物。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肖像,投向走廊的尽头。
在那里,一面巨大的旗帜从雕刻著圣像的天板上垂下。
紫色的旗帜上,一只睥睨天下的双头鹰,正张开著它那象徵著统治东西方的翅膀。
是巴列奥略王朝的鹰旗!
巴西尔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1560年,紫色的双头鹰旗帜,竟然还在飘扬?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君士坦丁十一世当年守城成功了?
侍从察觉到他的停顿,却不敢催促,只是更深地低下头,安静地等候在一旁。
巴西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重新迈开脚步,走向餐厅。
当他推开餐厅那扇木门的瞬间,两道极具份量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长桌的上首,坐著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他虽然头髮白,但精神矍鑠,腰杆挺得笔直,不怒自威。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沟壑,却没能磨灭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他看到巴西尔,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竟主动站了起来。
“我的孙儿,恭喜你,十二岁了。”
他身旁,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也跟著站起。他面容沉稳,五官与巴西尔有几分相似,正是这具身体的父亲,阿莱克修斯。
“巴西尔,生日快乐。”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但情绪却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例行公事。
“谢谢祖父,谢谢父亲。”巴西尔学著记忆中的样子,行了一个宫廷礼。
落座后,侍者悄无声息地端上了早餐。
金黄色的玉米粥,盛在银质的碗里,散发著新大陆独有的香甜气息。旁边是烤得焦黄的麵包,配著一小块融化的黄油和一些醃渍的橄欖。
简单,却又处处透著违和。
玉米!
这是美洲特有的作物!
罗马皇室的餐桌上,出现了美洲的玉米。
这一发现,比刚才看到双头鹰旗带来的衝击还要巨大。旗帜可以是假的,是某个疯子后裔的臆想,但一种作物,一种改变了世界粮食格局的作物,是不可能作偽的!
这顿饭,巴西尔吃得食不知味。他机械地用银勺舀著碗里的玉米粥,满脑子都是那面紫色的鹰旗和这碗金黄的玉米。这两样东西,本该隔著一个大西洋,隔著一百多年的时光,却诡异地同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用餐结束后,巴西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向了皇宫的藏书区。他需要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皇家的藏书室宏伟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这里根本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座殿堂。巨大的书架直抵穹顶,上面分门別类地放置著不计其数的羊皮卷和纸质书,空气中瀰漫著古老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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