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寧一进门，张老谋也站起身来，两人拥抱了一下，哈哈大笑。冯晓寧又介绍道：“老张，这是咱们北电的师弟，北电錶演系2000级的，叫宋飞。”
宋飞忙上前一步，微微鞠躬，正色道：“张师兄好，我叫宋飞。”
包间的红木圆桌透著沉稳的光泽，张老谋那张沟壑纵横、晒得黢黑的脸笑得像个刚放下锄头的老农，带著浓重的西北腔调：“噢！你好你好！宋飞！小伙子真精神！来来来，甭站著了，快坐，快坐！”
三人落座，沉甸甸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进来，给每人面前的青瓷盖碗续上滚烫的茶水，清冽的茉莉香立刻瀰漫开来。
张老谋端起盖碗，吹了吹浮沫，啜了一口，抬眼看向冯晓寧，语气带著点老友重逢的熟稔：“晓寧，我记得你不是在兴安岭那边拍《紫日》外景么？怎么悄没声息地就杀回京城了？那边进度赶完了？”
冯晓寧摆摆手，“兴安岭的大景基本拍得七七八八了。就是有那么几个镜头，我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味儿不对，缺点厚重感。后来想起北四楼那挺合適的。乾脆，直接转场了！”
张老谋点点头，露出个瞭然的笑：“你这脑子转得快。”冯晓寧道：“那你那片子，后期咋样了？”
“快了快了，”张老谋放下盖碗，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敲了敲，“再有个两三天，差不多就能收尾了。这次拍得顺。”
“哟？”冯晓寧眉毛一挑，颇感意外，“你这回动作倒是麻利得不像你啊！”
张老谋嘿嘿一笑，笑容里带著点朴实的狡黠：“这次拍的戏，骨架子简单。主角是赵本山，老赵你是知道的，那戏演得，炉火纯青！台词溜，节奏准，镜头感强得嚇人，基本都是一条过！他往那一站，整个剧组的效率『噌噌』往上涨。带著这样的角儿干活，想不快都不行。”
“嘖嘖，还是你会挑人！”冯晓寧由衷地感嘆了一句，隨即话锋一转，带著点试探，“对了，上次咱哥俩涮锅子，你不是说，下一部想要弄部古装武侠片吗？咋样了？剧本弄利索了？啥时候开搞？”
张老谋端著盖碗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坐在对面的宋飞。年轻人正襟危坐，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微笑。张老谋心里那点念头转了转，才慢悠悠地开口：“是有这么个想法，心里头也痒痒。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玩意儿，它还在脑子里盘著呢，没落到纸面上。八字还没一撇呢。”
冯晓寧一听，眼睛瞬间亮了，那蒲扇般的大手就重重落在了宋飞结实的后背上，拍得宋飞身体都跟著往前一倾。
“老张！”冯晓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激动，“来来来，再给你隆重介绍一遍！咱这位宋飞小师弟，明面上呢，是根正苗红的北电錶演系新生，可实际上……”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眼神灼灼地盯著张老谋，“人家可是实打实的武术大师！真功夫！童叟无欺！”
“噗——”张老谋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全喷出来。他赶紧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哭笑不得地看著冯晓寧，又看看被冯晓寧拍得有点懵的宋飞，连连摇头：“晓寧！你这你这开什么国际玩笑呢？”他指著宋飞那张过分年轻、甚至带著点学生气的俊脸，“瞅瞅，瞅瞅这孩子才多大？二十？二十一？顶天了！还武术大师？你给他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也不怕把孩子给压趴下？捧杀要不得啊，晓寧！”
宋飞被两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抬手蹭了蹭鼻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里带著点年轻人特有的狡黠和毫不掩饰的自信：“张师兄，您还真別怪冯师兄。这事儿吧，主要责任在我。”他指了指冯晓寧，“冯师兄这是被我实打实地打服了，打心眼里崇拜我，崇拜得五体投地，这才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您多担待！”
“哈哈哈哈！”张老谋和冯晓寧同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冯晓寧一边笑一边骂道：“你小子这张嘴是真损啊！”
“老张，”冯晓寧笑够了，正色道，只是脸上还残留著笑意，“我可真没跟你开玩笑。我也是今儿个才在片场头一回见著宋飞。”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张老谋，压低了点声音：“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就一根工地上用的那种普通钢管，到他手里，嘿！那就不叫钢管了！那活脱脱就是一条有了灵性的银龙！在他手里、身上、腿间，上下翻飞，缠绕游走！呼呼的风声，那叫一个凌厉！速度快得眼睛都跟不上！那力量感，那精准的控制力，那动作里透出来的那股子……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儿！不是架子，是真能要人命的那种杀伐气！我当时站在那儿，后背的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了！感觉像被一头刚睡醒的猛虎给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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