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 小丑

他將目光，投向了被他掩埋的那条断腿。

他知道，上面有……

但他立刻摇了摇头，將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不，他不能那么做。

那是对一个英雄的褻瀆。

他走出石隙，在潮湿的泥土里，费力地翻找著。

终於，他挖出了一条肥硕的、还在蠕动的蚯蚓。

“兄弟，对不住了。”

他对著蚯蚓说了一句，然后將它掛在了鱼鉤上。

他来到溪边，选了一个水流相对平缓、水下有乱石的区域，將带著鱼饵的鱼鉤，轻轻地甩了进去。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一动不动地，等待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石隙里，李大壮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

林晚焦急地进进出出，探望著陈墨这边的情况。

终於，陈墨感觉手中的尼龙绳，猛地一沉！

有东西上鉤了！

他不敢怠慢，手腕猛地发力，顺势一提！

“哗啦！”

一条巴掌大小、通体银白、在阳光下活蹦乱跳的溪鱼，被他从水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在岸边的草地上，徒劳地翻滚著。

“抓到了！林晚！我抓到鱼了！”

陈墨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举著那条鱼，像个孩子一样，朝著石隙的方向大喊。

林晚冲了出来，当她看到陈墨手中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时，那张一直紧绷著的小脸上，也终於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发自內心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雨后初晴的太阳，瞬间照亮了这片阴霾的天地。

有了第一条，就有第二条。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陈墨用他那简陋的渔具，竟然又钓上了两条鱼。

他们將鱼用树枝串起来，在石隙里那簇小小的火苗上，慢慢地烤著。

没有盐，没有调料。

但当鱼肉被烤得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时，三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那是生命的香气。

陈墨將第一条烤好的、最鲜嫩的鱼肉，小心地剔掉鱼刺，用一块还算乾净的树叶托著，递到了李大壮的嘴边。

“李大哥，吃吧。吃了，就有力气活下去了。”

李大壮的眼角，再次流下了眼泪。

他张开嘴，艰难地，將那口带著希望味道的鱼肉，咽了下去。

吃完鱼肉，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陈墨和林晚，也分食了剩下的鱼。

那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吃完东西，陈墨靠在石壁上，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里，流向四肢百骸。

连日来的疲惫和虚弱，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他看著身边，正在小口啃著鱼骨头、试图吸取一点味道的林晚，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呼吸渐渐平稳的李大壮。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敲键盘的废物了。

他用自己的双手，和来自未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知识，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里，为一个娃娃兵，和一个川军士兵，带来了一顿热乎的、能救命的烤鱼。

这，或许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全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