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乱葬坑
陈墨是被冻醒的。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寒冷,溪边的湿气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
他身上那件单薄的t恤根本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意,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冰窖。
他睁开眼,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一轮残月,孤零零地掛在清冷的空中。
他动了动,脚底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伤口在冰冷的溪水中浸泡了一夜,虽然疼痛,但红肿似乎消退了一些,地锦草的清凉感依然顽强地发挥著作用。
他转过头,看到林晚就坐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一块石头上,怀里抱著那支汉阳造,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围的树林,警惕著任何风吹草动。
她一夜没睡。
陈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他只是一个无意间闯入的过客,而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却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两个人的安全。
“天快亮了,我来守著,你睡会儿吧。”
陈墨的声音因为寒冷和一夜未眠而无比沙哑。
林晚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俺不困。当兵的,三天三夜不合眼是常事。”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墨知道劝不动她。
他挣扎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飢饿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胃里空得发慌。
林晚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是半个生红薯。
是昨晚从地窖里带出来的,仅有的两个红薯之一。
“你吃吧。”林晚说,“早上要赶路,不吃东西没力气。”
陈墨看著那半个沾著泥土的红薯,又看了看林晚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他知道,这可能是她身上唯一的食物了。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谢谢。
他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客气和推辞是最没意义的事情。
他接过红薯,用力地掰开,將更大的一块递还给林晚。
“一起吃。”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晚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两人就著冰冷的溪水,啃著又硬又涩的生红薯。
这顿难以下咽的早餐,却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奢侈的美味。
吃完东西,天色已经大亮。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得走了。”
陈墨站起身,眺望著远方连绵起伏的丘陵。
“必须找个制高点,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我们到底在哪儿。”
这是他从军事纪录片里学来的,最基础的野外生存法则。
林晚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她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械,然后带头走在了前面。
陈墨的脚虽然依旧疼痛,但在布条的包裹下,已经能勉强行走。
他们开始朝著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攀爬。
这是一片被战爭蹂躪过的土地。
沿途,他们看到了被烧毁的田地,被遗弃的农具,还有倒毙在路边、早已腐烂的耕牛。
空气中,始终瀰漫著一股挥之不去的、死亡的恶臭。
爬到半山腰时,林晚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陈墨顺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的山坳里,有一片被翻动过的、顏色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巨大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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