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绞丝旁的小圈圈,被他画得又大又圆,还特意加了点颤笔,活像几团亮晶晶、乱糟糟的蚕丝!
“方尽” 二字倒是收敛了些,但那个“尽”字的最后一捺,被他拉得老长,还带了个俏皮的上翘,像根不甘心被烧完的蜡芯儿!
到了下半句,“蜡炬”二字!他直接把“火”字旁写得躥起老高,火焰形状极其夸张,几颗火星子似乎要蹦出来!“炬”字的“巨”旁,更是写得四四方方、稜角分明,像块坚硬的蜡块。
最后“泪始干”三个字,他笔锋忽然变得极其纤细,尤其是“泪”字的三点水,被他点得又小又疏离,那个“干”字更是写得枯瘦伶仃,最后一笔轻飘飘落下,仿佛真的一滴泪蒸发在了空气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惊人,而且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没有楷书的工整,没有行书的流畅,更没有隶书的古朴。
整个板书,布局鬆散中带著奇异的和谐,字体夸张变形却又神韵十足!
那胖蚕、大桑叶、乱丝团、躥火苗、小泪滴… 充满了荒诞又带著点莫名贴切的意象感!
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 在黑板上画了一幅关於奉献的简笔画?!
“……” 整个教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黑板!
李鸿雁举著喇叭,忘了放下。
张建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王海涛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 这他妈是粉笔字?!这简直是… 粉笔界的毕卡索!黑板上的抽象派!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我的妈呀!这字儿…这字儿成精了!”
“蚕宝宝!你看那蚕宝宝!太像了!”
“那火苗!窜天猴似的!”
“泪始干…写得跟真要干了一样!神了!”
教室里瞬间笑翻了天!
有人拍桌子,有人笑出了眼泪。
李鸿雁也绷不住了,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只有评委席的语文老师孙老师,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他气得手指发抖,指著杨帆黑板上书写的字,大声呵斥!
“胡闹!简直是胡闹!杨帆!你…你写的这是什么?!鬼画符吗?! 这是对教师基本功的褻瀆!是对诗歌的侮辱!零分!”
杨帆一脸无辜地放下粉笔,拍拍手上的灰:“孙老师,我写的…就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啊?一个字儿没差!
您看,蚕也有了,丝也有了,蜡炬也有了,泪…也干了。我这图文並茂,加深理解嘛!”
“你…你强词夺理!” 孙老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哈哈哈哈!” 底下的笑声更大了。
“吱呀。”教室门忽然被推开,教导处王主任陪著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主任脸上堆著笑:“同学们,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省教育系统下来调研的郑处长!郑处长,您看,我们这正在举办粉笔字大赛,展现学生基本功呢…”
郑处长微笑著点头,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黑板。
当看到杨帆那块画风清奇、鹤立鸡群的“作品”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直接无视了孙老师铁青的脸和王主任尷尬的表情,径直走到杨帆那块黑板区域前,仔细端详起来。
越看,他嘴角的笑意越深。
“嗯…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郑处长终於开口了,声音温和,带著讚赏,“这些字是你写的?”
杨帆点点头。
“你的字…嗯… 很有想法!” 郑处长斟酌著用词,显然也找不到合適的专业术语:
“虽然…不那么『规范』,但是!充满了童趣和想像力!把诗歌的意象,用这种夸张又生动的方式『画』了出来!让人印象深刻!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诗歌的… 另类解读和传播呢? 我们做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有时候也需要一点打破常规的灵气!”
王主任赶紧打圆场:“啊!对对对!郑处长高见!杨帆同学这个…这个属於… 创新型书写! 值得鼓励!值得鼓励!”
孙老师憋得满脸通红,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创…创新型…值得…探討…”
郑处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看向杨帆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深意和兴趣。
他在王主任的陪同下,又看了其他几块“规范”的黑板,但显然兴趣缺缺。
一场风波,在郑处长几句“另类解读”和“灵气”的评价中,看似化解了,但杨帆的“灵魂印刷体”没能得奖。
杨帆溜回座位,王海涛凑过来,一脸崇拜:“帆子!牛啊!省里来的大官都夸你有灵气!你那字儿…咋想出来的?”
杨帆耸耸肩:“瞎写唄。”
他心里嘀咕:灵气?怕不是觉得我脑子有坑吧…
下午!
一个同样寒冷的下午,第一节课还没开始,传达室的老王头,裹著破军大衣,举著一个印著省城邮戳的信封,在教学楼前吆喝了一嗓子:
“三(丁)班——杨帆!来拿省报的匯款单!”
这一嗓子,威力堪比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扔了块巨石!
原本嘈杂的走廊瞬间死寂!
紧接著,“嗡”的一声,比刚才更响十倍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匯款单?!
在这个师范生每月国家补贴才八块钱、猪肉不到一块钱一斤的年代,这无异於平地惊雷!
无数道目光,惊愕的、羡慕的、嫉妒的…聚焦在刚从教室走出来的杨帆身上。
杨帆笑笑,镇定地走过去,在老王头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围观同学的灼热注视下,接过那个信封。
手指有些微颤地撕开封口,里面滑出两张纸。
第一张,是绿色的邮政匯款单。
金额栏清晰地印著:贰拾元整。
附言栏写著两个有力的字:稿酬。
第二张:是印有省报抬头的信笺纸,上面是编辑龙飞凤舞的亲笔信:
“杨帆同志:尊稿《嗩吶声里的小冰河》收悉。
文章感人至深,白描手法见功力,於平静敘述中蕴含震撼力量。『小冰河』意象运用尤佳,寒中见韧,催人泪下亦引人深思。已刊於本报副刊头条。
望继续深入生活,多赐反映基层教育真实风貌之佳作!…”
空气再次凝固了数秒!
隨即,轰!整个走廊彻底鼎沸!
“二十块?!!我的天!”
“省报?!副刊?!头条?!”
“稿费二十块?!顶我仨月补贴了!”
“快!快看看报纸登了没?!”
张志勇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抓住杨帆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嘴唇翕动著,半天才挤出话来:
“杨…杨帆!你…你写的那个…那个老校长吹嗩吶…真…真登了?!还…还头条?!二十块?!”
这,还是我认识的杨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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