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木箱

火光照耀下，人群窸窸窣窣，时不时响起几声交谈，但声音都压的极低。

“哎，老六，你知道我们要去干嘛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嘿，你別说，我还真知道一点儿。县衙里的人告诉我的，据说孙县令在云顶山巔偶遇仙人。仙人赐下粮食，因此要带我们去搬。”

“放他娘的狗臭屁吧！还仙人赐粮，老子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却得陪他这般胡闹！”

“嘘，小声些。我看吶，这又是官老爷作威作福，变著法折腾咱们老百姓……”

“肃静！”

孙天一声大喝，止住了身后的窃窃私语。

他转过头，继续带著队伍向山顶攀登，眼中却闪过一抹忧色。

仙人是真的。

那天的龙，还有他藏在家里的灯也是真的。

这些事，孙天可以確定。但他確定不了，仙人是否真会赐给自己一万石粮食。

那可是一万石啊……不是十石，百石，而是一个偏僻州县半年的赋税！

说到头来，想让涂县今冬一个人都饿不死，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但他人都到了这里，再想这些事也没有用了。

孙天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向后挥了挥手，让身后的队伍加快脚步。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希望，仙人能像那天在山顶一样，只是挥挥手，就召来无数粮食。

日光西斜。队伍离山顶越来越近，孙天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因为从这个距离上，他已经能勉强看到山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眼了，那上面似乎……空无一物？

除孙天以外，还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个问题。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隨时都可能有人闹事，还是孙天凭著县官的威严，才勉强让队伍保持安静。

终於，他领著人到达山顶。

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孙天深吸一口气，仿佛被人捶了一拳，心口一阵阵发疼。

只见这云顶山巔，果真是什么都没有……

不，其实还有一口小小的木箱，就摆在眾人面前。

但是这口小木箱，能装下上万石粮草吗？

一瞬间，无数道讥讽的目光射向孙天，让这位老县令如芒在背。

他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但是最后，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

无论如何，先看看箱子里有什么。

抱著最后的希望，孙天迈开双腿，走向那口寒酸的木箱。

但他刚要打开箱子，却忽然怔了一下，动作也隨之顿住了。

只见木箱的盖子上，赫然贴著一张纸。纸上的字跡圆融柔顺，让孙天想起了那位温和的仙人。

很简单的几行字：

【孙县令，东西在里面。不要慌张，回到衙署再把箱子打开。】

指示很明確，但孙县令心里却越发糊涂了。他回头看了看跟自己上山的民夫，又伸出双手，试著抬了一把箱子。

很轻，比他想像中都要轻很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思考片刻，孙天一咬牙，决定按照仙人的指示，一路走到黑。

单手扛起箱子，在眾人嘲笑的目光中，这位老县令大声喊道：

“別在这里看热闹了，打道回府。”

“仙人要给我们的东西，就藏在这口箱子里！”

……

论制箱之术，中原良工辈出。或雕鏤精奇，纹若鬼工；或启闔如荷，叶叶舒张。

然有箱者，形质朴陋，色如焦木，而中纳须弥。纵黄河倾注，亦不能盈。

斯技近於道矣，岂凡匠可为哉？

————《废艺斋集稿·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