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虎头山又一次迎来黄昏。

作为南疆一座寂寂无名的小山,它山脚下的小镇自然也是寂寂无名的小城,小到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余舟就差不多把这个镇上的人认完了。

嗯,今天该是最后一次。

將三枚铜钱扣在掌心,余舟用指尖摩挲著卦签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纹。

签筒里的竹籤微微颤动,不是风动,不是签动,而是人心在动——那是些只有他能看见的人影,细如蚊蚋,密如星点,正隨著周遭的人声、脚步声、叫卖声,慢悠悠地往签筒里钻。

他清了清嗓子,抬手將签筒往案上一顿,竹籤碰撞著发出脆响,口中慢悠悠念道:

“街头摇卦问前程,人间百態聚签中。

三枚铜钱定凶吉,一缕人气判枯荣。

生老病死皆有数,聚散离合本是空。

若问卜者何处去,人山人海一途通。”

这定场诗念得不算响亮,却带著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恰好飘进旁边等候的中年妇人耳中。

妇人是个圆脸的农家妇,手里攥著块粗布帕子,见他念完连忙往前凑了凑:“小先生,帮我算算我家那口子,去邻县买种子,这都去了五天了,咋还没回来?”

余舟默不作声,只是敲了敲旁边写著的几个字:给多给少,全凭心意。

妇人立刻意会,有些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一层一层一层地打开自己手里的那块粗布帕子,在里面小心翼翼地排出一枚小钱,想了想,又排出一枚小钱。

余舟不动声色地把钱往桌子后面一滑,便落入他提前放在那的布袋子里,然后微微一笑,將掌心中用来算卦的铜钱撒在案上。

三枚铜钱两正一反,落在刻著八卦的木盘里,发出轻响。他又抽了支竹籤,眯眼瞧了瞧,指尖在签上虚点几下,那些攀附的虚影似乎被惊动,在签尖绕了个圈。

嘶,这卦象……凶中带吉,大难不死?

说实话,这还是余舟第一次卜到这种卦,凶是大凶,吉是大吉。

“婶子,你家男人没有大事,只不过会晚两天回来。”

他抬头,对著面前的妇人露出个笑容道,“回来时可能会受点伤,也许是畜生猛兽所咬,不打紧,用灶心土拌醋敷两晚就消了。”

妇人將信將疑地又递过来一枚小钱,嘴里嘟囔著“当真?”。

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不过她转身时的脚步明显轻快了几分。

余舟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掠过她肩头那一缕淡金色的丝线——那是“人气”,这座凡人城寨里最寻常的东西,也是对他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他这卦摊支在虎头镇最热闹的十字街口,已足有半月。每日看往来人潮,听家长里短,指尖的“人山人海蛊”则像块海绵,悄无声息地吸著那些散逸的人气。

人山人海蛊,是一只蛊虫,在半年前,余舟刚刚身穿到这个世界时就一直在他体內。

这个世界很大,而且有超凡力量,南疆多山多林多沼泽,而山林之中又多蛇虫蚊蚁等毒物野兽,没有力量的凡人只能抱团取暖,附庸在某个蛊师家族和势力下求活。

蛊师,顾名思义就是利用蛊虫战斗的人,捕获野生蛊虫、培养利用蛊虫……这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但和余舟关係不大,他没有身份、没有血缘,只是一个散人。

尤其是刚刚身穿过来的第一个月,语言不通、认知不同,就连身体素质也不一样,每天他不是在飢饿中就是在伤病中,靠著人山人海蛊苟延残喘,渴了就喝山泉水,勉强存活下来。

其中万般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他还是挺过来了。发现了人山人海蛊的最佳用法后,如今在市井中倒也活的还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蛊藏在他右手手背的一道浅疤里,平日里瞧著就像块普通的胎记,只有在他凝神时,才会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轮廓,如同將整座城的喧囂都揉碎了塞在里面。

“差不多了。”

余舟收起卦摊,抬头扫过整个虎头镇:城西铁匠铺的火星;东街米行的粮香;就连城门口討饭的乞儿……周身也縈绕著一丝微弱却韧性十足的人气。

整座小镇的“气”,像一碗刚沏好的茶,色泽正好,再浓或者再淡味道都显得不正。

他得去下一个地方了。

嗯……听说百里外的黑木城靠著码头,有一条江,南来北往的商船昼夜不息,那里的人气该是另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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