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轿驶入別院角门时,天已经彻底黑透,檐下悬著的灯笼在深秋的寒风里摇晃。

春夏服侍李知安卸下釵环,换上寢衣之后便关上门出去了。

李知安將將躺下,便听到紧闭的雕窗外似有怪异的响动——

“篤篤篤”

李知安警觉地看向窗户,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

寒气裹挟著一小团灰影铺了进来,是一只信鸽。

可这並不是暗阁养出来的信鸽。

羽毛灰扑扑的,看起来毫不起眼,正歪著头,豆大的眼睛看著李知安,脚上繫著信筒。

李知安伸手解下来,取出里面的纸条。

“孤体抱恙,疑是旧疾,明日巳时至东宫。”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逾”。

李知安捏著那方小小的纸条,一股无名火直从心底往上窜。

想到齐逾的那张脸,李知安的太阳穴跳的更凶了,睁眼时恶狠狠地盯著窗台上的信鸽。

东宫,文德殿偏殿。

殿內的地龙烧的极旺,空气里瀰漫著清冽的松柏香,压下了惯有的药味。

齐逾穿著玄色常服,领口袖口都用银线绣著繁复的云纹,衬得人面如冠玉。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著光滑的案桌,发出沉闷的响声。

侍立在一旁的侍卫统领凌风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赵家最近可还安生?”上首的人终於发话,凌风鬆了口气。

“回稟殿下,赵家线人来报,赵彦之不日要抬那怜音为平妻。”

齐逾眉峰微挑,嘴角露出一抹嘲讽:“那廝没有什么反应?”

那廝说的自然是李知安。

“听闻李小姐有意在归拢名下商铺田產,清点商铺的帐目。”

齐逾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声音都带上了愉悦:“还算她聪明,继续盯著赵家那边。”

说完便挥手,凌风得令退下,大殿中只剩下齐逾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大殿之中。

巳时初刻,分毫不差,李知安一袭月白衣裙进入了殿內。

齐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懒洋洋撇开,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態。

李知安屈膝行礼:“臣妇李知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免了。”齐逾抬了抬手,声音倒是听不出喜怒,“孤近来觉得身子骨不爽利,劳驾李大夫给孤瞧瞧。”

“李大夫”三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著点促狭的意味。

李知安也懒得管他称呼了,上前几步走到书案旁的软垫坐下,书案边缘放著个紫檀脉枕。

齐逾悠悠把手腕搭在脉枕上,李知安搭上她的脉,殿內安静得只听得到炭火的噼啪声。

片刻之后,李知安的指尖离开齐逾的手腕,转身从药箱里取出针包。

“殿下气虚,略有浮热扰神,不必用药,只行施针调理即可。”

施针已经快成她来东宫给齐逾诊病的一件期待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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