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出身在属城织造世家的举人老爷,为报救命之恩,竟破例允她一个妇道人家直接去彩帛行、织坊採买,还立下了“长年供料契”。

记得第一批货就是从顾羡的绸缎庄拿的,那日,他亲自带著伙计送来上好的云纹縐,见她面露难色,竟温声道:“陆娘子不必急著结帐,待货销了再付不迟。”

这般厚待,陆昭若一直把她当恩人。

那个时候,冬柔还在身旁,笑著说:“大娘子,您说这顾郎君是不是存了別的心思?明明您不过是恰巧路过,替他捡了药丸,虽说救命之恩不假,可他也未免太过殷勤了些……”

陆昭若那天上山捡柴,突然一名锦衣公子倒在路上,那人眉目如画却面色惨白,修长的手指死死揪著胸前衣料,另一只手颤抖著伸向不远处滚落的药丸,怎么都够不著。

她连忙拾起那枚药丸扶起他餵下。

顾羡咽下药丸,半晌才缓过气来,苦笑道:“在下自幼有心痹之症,发作时若不及服此药,怕是一命呜呼。”

她也不知道这位顾举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吉州小城?还出现在山路上,莫说是县衙,便是州府官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思绪回来,陆昭若没有回沈宅,而是去了坊巷。

安乐楼,三楼转角那间从不掛牌的厢房。

安玲瓏抱著酒罈推门进去,压低嗓音道:“方才陆娘子买了坛羊羔酒,我原想免了她的银钱,却寻不著个妥当由头,倒怕她起了疑心。”

说罢眼波盈盈,在屋內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

左边那位一袭罗宽袍,摺扇轻摇间尽显风流;右边那位怀抱长剑,剑眉星目间尽显峻朗清举……

她虽已年过三十,这爱看俊俏郎君的毛病却是打小就有的,不由得舌尖轻舔唇瓣,正要上前说些体己话,楼下伙计却扯著嗓子喊:“掌事娘子!新到的洞庭春色要入窖了,您快来瞧瞧!”

她翻了个白眼,依依不捨地离开。

顾羡摇著摺扇,风扇得直打哆嗦,还要硬撑,说:“萧、萧夜瞑!你个没良心的!跑去別家订十几套冬衣?老子可是绸缎庄东家!你这胳膊肘都拐到江海去了……”

萧夜瞑抱剑倚在窗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呵!”

顾羡阴阳怪气地摇扇子,“也是,萧兄可是放著好好的江海水军都统制不做,剿完倭寇不升官,偏要跑来麟海,甚至屈身当了个破统领,日常巡防,也不怕冻成冰棍儿!”

萧夜瞑目光望向窗外,正对著沈记裁缝铺的方向。

顾羡见他依然一声不吭,虽然早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是一肚子火,啪地合上扇子,气急:“忘恩负义!当初为了给你亏欠的陆娘子送生意,小爷我连《孙子兵法》都翻烂了!”

他掰著手指头数落:“我说假装跳河喊救命,你说怕她跳下来冻著!我说让野狗追我,你说怕狗咬著她!我说装晕,你说她背不动我,又恐男女授受不亲!”

说到这儿,他气得直扇风,打了个喷嚏:“你倒好,想出个餿主意,让我大冬天蹲山头装病,一屁股坐牛粪上不说,那苏合香丸苦得我连七天都吃不下一口饭!”

说罢,他嘆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萧兄,那陆娘子已经嫁到沈家都三年了,侍奉舅姑,开店营生,在你的帮助下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说不定在外经商的郎君也快回来,到时候一家子和和美美,你欠她的,早还清了……”

萧夜瞑收回视线,冷白的肤色,让他整个人更显冷峻如冰,而那意气风髮带著锐气的少年脸,好似裹在一层寒霜里,让人望而生畏。

眼底更是藏著沉痛与抑鬱。

“沈容之绝非良善之辈。”

他说。

顾羡挑眉看他:“你怎知沈容之非良善之辈?吉州城永安县谁人不知,他们俩出了名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陆娘子苦等他三年都没求离,这情义……”

“咻。”

萧夜瞑翻窗离开。

顾羡忙不叠扒著窗框探出半个身子,腰间玉佩撞在窗欞上叮噹作响,说:“我错了我错了!不就是发现你偷偷去陆娘子那儿订了冬衣嘛!我不怪你行了吧?再回来聊会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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