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计划一说定,林家这台机器就卯足了劲儿,朝著一个方向全速开动。

大哥林海把自己关在院里那间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那双能捏碎人骨头的大手,此刻却捏著一把小小的刻刀,稳得像生在石头上。

他找来的是一块上好的黄杨木,木质细腻,顏色温润。

刻刀在他手里,就像有了生命,刀尖过处,木屑纷飞,一个个棋子的雏形就慢慢显现出来。

马的灵动,炮的厚重,车的横衝直撞,都被他用最简单的线条给勾勒了出来,那股子神韵,是商店里机器刻的货色拍马也赶不上的。

林前进和林前步两个小子,现在成了他的跟屁虫。

兄弟俩蹲在棚子门口,大气都不敢喘,看著大伯把一块块木头变成好玩的东西,眼睛里全是崇拜。

二哥林河这两天跟丟了魂儿似的,天天往城南的旧货市场跑。

他那双贼精的眼睛,在那些蒙了灰的旧书摊上来回扫射,比鹰都尖。

他知道,这种孤本棋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上的,得靠运气,也得靠眼力。

这天下午,他终於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戴著老镜、缩在躺椅上打瞌睡的乾瘦老头。

老头脚边摆著个破箱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塞著些发黄的线装书。

林河一眼就瞥见,箱子底,压著一本没有封皮、纸页泛黄卷边的手抄本。

他心里一动,蹲下身,装作不经意地翻看著上面的书。

“大爷,醒醒,您这书怎么卖啊?”

老头眼皮掀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毛一本,隨便挑。”

林河心里乐开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挑挑拣拣,拿了三本最破的,又把那本手抄本压在最底下,一起递过去。

“大爷,这本都烂成这样了,没皮没脸的,算我一毛得了。”

他指著那本手抄本,开始发挥他雁过拔毛的本性。

老头坐直了身子,推了推眼镜,把那本手抄本拿了过去,翻了两页。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嘿,小子,你还挺有眼光。”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这可是好东西,清朝一个举人老爷留下来的残谱,叫《橘中秘拾遗》,好多招数外面都见不著了。”

他把书往怀里一揣。

“这本,不卖。”

林河的心跳漏了半拍,知道是碰上行家了。

他脸上立马堆起笑,凑过去压低声音。

“大爷,您看我,就是个粗人,哪懂什么残谱不残谱的。我就是看著它旧,想买回去给我家老爷子糊墙用。您就行行好,开个价。”

老头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伸出一个巴掌。

“五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五块?!”

林河差点蹦起来,这价钱,够他买一车烂木头了!

他肉疼得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了一起,可一想到老三的交代,他咬了咬牙,从內兜里掏了半天,才凑齐了五块钱,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钱,一张张仔细看了看,这才把那本破破烂烂的棋谱交给他,嘴里还念叨著:“便宜你了,小子。”

林河捧著那本比他命根子还贵的破书,心里在滴血,但脚下的步子却飞快,生怕那老头反悔。

与此同时,林建军也没閒著。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戴上老镜,趴在桌子上写那份申请报告。

一张纸,他反反覆覆写了好几遍,总觉得不够气派。

他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是“为响应国家號召”,一会儿是“为解决兄弟单位困难”,一会儿又是“发扬工人阶级无私奉献精神”,把自己都给说得热血沸腾。

等林海的象棋做成,林河的棋谱到手,林建军的报告也改到了最满意的版本,林浩的计划,正式进入了实操阶段。

第二天上午,林建军换上了一身最挺括的蓝色工装,胸前口袋里別著钢笔,头髮梳得油光鋥亮。

二哥林河也难得地穿了件没补丁的褂子。

兄弟俩用一块乾净的蓝布,把那副精美的黄杨木象棋和那本珍贵的棋谱包得里三层外三层。

“爹,二哥,记住我说的话。”

临出门前,林浩最后叮嘱了一句。

“咱们不是去求他,是去给他送一份天大的前程。架子要端稳了。”

林建军郑重地点了点头,那表情,比当年去厂里评八级工还严肃。

红星剧院,后勤科。

马科长正翘著二郎腿,喝著茶,听著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京剧。

他四十来岁,长得白白胖胖,一脸和气,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著就让人觉得亲切。

林建军和林河一进门,他就放下了茶杯。

“哟,两位同志找谁啊?”

“请问是马科长吗?”

林建军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脸上掛著標准的领导式微笑。

“我是南锣鼓巷九十五號院的联络员,林建军。这位是我二儿子,林河。”

马科长象徵性地跟他们握了握手,又坐了回去,端起茶杯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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